林相的心情,随着连日的晴好,似乎也明朗了起来。
他最近时常会主动来林晚央的院子里坐坐,考校一下她的功课,顺便听她汇报府中的庶务。
此刻,他正坐在暖阁里,品着新进的雨前龙井。
“央儿,你这府里管得不错。”
林相放下茶杯,脸上带着一丝难得的赞许。
“账目清晰,开支有度,比你母亲当年,要强上不少。”
他提起柳氏,语气里己经没有了丝毫的夫妻情分,只剩下一种公事公办的平淡。
林晚央垂下眼帘,恭敬地回道。
“都是父亲教导有方。”
林相摆了摆手,似乎很享受女儿的这份恭顺。
“如今朝中,柳党的势力己经土崩瓦解。”
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野心的光芒。
“圣上昨日在朝会上,还特意夸赞了吏部今年的考成,说我为国举才,劳苦功高。”
“空出来的那些位置,都是机会。”
“我们林家,能不能再上一层楼,就看这几个月了。”
他看着林晚央,语气变得语重心长。
“所以,央儿,这段时间,府里千万不能再出任何乱子。”
“尤其是你母亲那边,你要看紧了。”
“她如今虽然只是一个空有其名的夫人,但终究还是我的发妻。”
“她的任何一点不妥,都会被人当成攻讦我的把柄。”
“我林家,丢不起这个人。”
林晚央的心中,一片雪亮。
她恭顺地低下头。
“女儿明白。”
“父亲放心,女儿一定将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绝不让父亲有任何后顾之忧。”
林相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官袍。
“这就好。”
“为父的将来,我们林家的将来,都系于为父一人的清誉之上。”
“万万不可有任何污点。”
送走了林相,林晚央脸上的恭顺笑容,缓缓褪去。
她回到书房,看着墙上那副关系图。
柳氏的名字,还和林相的名字,用一根代表着婚姻的红线,紧紧地连在一起。
惊鸿走了进来。
“小姐,父亲大人他……”
“他只在乎他的官声,他的前途。”
林晚央的声音,冷得像冰。
“柳氏如今,就是他官袍上的一块污迹。”
“他想擦,却又顾忌着‘发妻’的名分,不敢下手。”
“他不敢,我来帮他。”
“一棵树,砍断了所有的枝丫,只要根还在,就总有重新发芽的可能。”
“父亲的信任和维系,就是柳氏在这府里,最后的根。”
“我要把这条根,也给她彻底刨出来。”
她转身,走到一排积满了灰尘的书架前。
那里堆放的,都是柳氏掌家时,十几年来积攒下来的旧账册。
“青黛,把这些,全都搬到我房里去。”
青黛有些不解。
“小姐,这些都是陈年旧账了,您看这些做什么?”
“我要找一样东西。”
林晚央的眼中,闪烁着一种猎人般的光芒。
“我要找一个,能让父亲亲手砍断那条红线的东西。”
接下来的几天,林晚央几乎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她一册一册地翻阅着那些泛黄的账本。
上面的每一笔开销,每一个条目,她都看得仔仔细-细。
柳氏贪墨的银两,她不在乎。
柳氏克扣的份例,她也不在乎。
这些,都只能证明柳氏贪婪,却不足以让她身败名裂。
她要找的,是能彻底摧毁林相那可笑的“清誉”的东西。
夜深人静,烛火摇曳。
林晚央的眼睛,因为长时间的翻阅,己经布满了血丝。
她的指尖,停留在了一本七年前的采买账册上。
账册上,有一家商铺的名字,引起了她的注意。
“烟雨阁。”
这家商铺,专门为林府提供最顶级的胭脂水粉,以及江南新进的丝绸锦缎。
从账面上看,林府每个月,都要从“烟雨阁”采买价值数百两的货物。
这笔开销,数额巨大,却又合情合理。
毕竟,尚书府的夫人小姐们,用些金贵的东西,再正常不过。
可是,林晚央凭着前世的记忆,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记得,柳氏和林繁玥最喜欢的胭脂,是宫里赏赐的“玉容膏”。
她们最爱穿的衣料,是御赐的贡品云锦。
她们根本用不了这么多来自民间的胭脂和绸缎。
那么,这些东西,都去了哪里?
林晚央将所有账册里,关于“烟雨阁”的条目,全都摘抄了出来。
她发现了一个规律。
每当林府从“烟雨阁”大批量采买之后,柳氏的私人账房里,就会多出一笔数额相近的进项。
这看起来,像是柳氏利用采买的便利,吃回扣,中饱私囊。
但林晚央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影月。”
她对着空气,轻唤了一声。
影月无声地出现在她身后。
“小姐。”
“你去帮我查一个地方。”
林晚央将写着“烟雨阁”三个字的纸条递给她。
“我要知道,这家铺子,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
“它的东家是谁。”
“它和柳氏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影月接过纸条,点了点头,身影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两天后,影月回来了。
她的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震惊与鄙夷的复杂神情。
她将一份详细的调查报告,呈到了林晚央的面前。
“小姐,您猜得没错。”
“这个烟雨阁,大有文章。”
影月的声音,都因为报告里的内容,而带上了一丝寒意。
“它表面上,确实是一家卖胭脂绸缎的铺子。”
“但那只是个幌子。”
“它的后院,别有洞天。”
“那里,才是它真正做生意的地方。”
林晚央打开报告,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
“烟雨阁的后院,是一座三进的宅子,装饰得极为奢华。”
影月在一旁解释道。
“那里,不对外人开放。”
“只有手持一种特制玉牌的贵客,才能进入。”
“属下想办法混了进去。”
“发现那里……那里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
“那里,就是一个销金窟,一个藏污纳垢的妓馆!”
“只不过,它比一般的妓馆,要高明得多。”
“里面的女子,不叫,叫‘清倌人’。”
“她们个个都精通琴棋书画,能歌善舞,卖艺不卖身。”
“但实际上,只要客人给的价钱足够高,就没有什么是不能卖的。”
“出入那里的,非富即贵。”
“属下亲眼看到,户部侍郎,大理寺少卿,还有好几个世家子弟,都是那里的常客。”
“他们在那里面,一掷千金,夜夜笙歌,荒淫无度。”
林晚-央的指尖,在报告上“妓馆”两个字上,轻轻划过。
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东家呢?”
“查不到。”
影月摇了摇头。
“烟雨阁的明面上的东家,是一个姓王的富商,但那只是个傀儡。”
“属下顺藤摸瓜,查了它的地契和房契。”
“发现它真正的主人,是柳氏的一个陪嫁嬷嬷。”
“那个嬷嬷,在十年前,就己经病死了。”
“在她死前,她将烟雨阁的所有权,转交给了柳氏身边最得力的心腹,钱嬷嬷。”
“而钱嬷嬷,前些日子,己经被我们……”
影月没有再说下去。
但意思己经很明显了。
这个烟雨阁,这个京城里最顶级的,专供达官贵人淫乐的妓馆。
它的幕后老板,就是曾经的尚书府主母,当朝宰相的女儿。
柳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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