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空气,因为影月带回来的消息,而变得凝重。
“烟雨阁。”
林晚央用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上的那份调查报告。
“一个专供权贵淫乐的妓馆。”
“一个日进斗金的销金窟。”
“柳氏的心,比我想象中还要大,还要黑。”
惊鸿站在一旁,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厌恶。
“小姐,她经营这种地方,就不怕被人发现,身败名裂吗?”
“她当然怕。”
林晚央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所以,她才会做得如此隐秘。”
“所有的地契房契,都挂在一个死人名下。”
“所有的账目往来,都通过采买府邸用度的名义,做得天衣无缝。”
“若不是我们有心去查,恐怕谁也想不到,尚书府端庄贤淑的主母,背地里竟是京城最大妓馆的老板。”
影月的眉头,始终紧锁着。
“小姐,烟雨阁每年的进项,至少在十万两白银以上。”
“这是一笔足以买通半个朝堂的巨款。”
“可是,我们查遍了柳氏在京城所有钱庄的户头,都没有发现这笔钱的踪迹。”
“她也没有用这笔钱,去添置任何明面上的产业。”
“这笔钱,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林晚央站起身,走到那排陈旧的书架前。
她从最底层,抽出一本厚厚的册子。
册子的封皮上,写着“柳氏陪嫁清单”六个字。
这是柳氏当年嫁入林家时,从宰相府带来的嫁妆名录。
林晚央将册子摊开在桌上,指尖缓缓划过上面密密麻麻的条目。
良田千亩,商铺十间,金银玉器,古玩字画。
她的手指,最终停留在了一处位于京郊的庄子上。
“红梅山庄。”
她轻声念出这个名字。
“我记得,这是柳氏所有陪嫁庄子里,最偏僻,也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庄子不大,只有百十亩薄田,每年出产的粮食,也只够庄户们自己糊口。”
“在账面上,这个庄子,每年都是亏损的。”
惊鸿有些不解。
“小姐,一个亏损的庄子,能有什么问题?”
“越是看起来没有问题的地方,问题才越大。”
林晚央的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
“柳氏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
“她绝不会留着一个连年亏损的产业,白白养着一群闲人。”
“除非,这个庄子,对她有别的用处。”
“一个足够隐秘,足够安全,可以用来存放那笔见不得光的巨款的用处。”
她抬起头,看向影月。
“影月,你再去查。”
“我要知道,这个红梅山庄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我要知道,庄子的管事是谁,有多少护院。”
“最重要的是,我要知道,烟雨阁的账本,和这个庄子的地契,藏在哪里。”
影月领命而去。
这一次,她去了足足三天。
第西天的深夜,她才一身疲惫地出现在林晚央的房中。
她的夜行衣上,有几处被划破的口子,左肩上还渗着一丝血迹。
“小姐,查清楚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
“那个红梅山庄,是个龙潭虎穴。”
“庄子的管事,叫柳忠,是柳氏最忠心的一个家生子,从小就跟着她,心狠手辣。”
“庄子里的护院,明面上只有二十人,但暗地里,至少还藏着五十个高手。”
“那些人,个个身手不凡,出手就是杀招,不像是普通的护院,倒像是……死士。”
“属下只是在夜里靠近了庄子外围,就被他们发现了。”
“交了手,险些没能脱身。”
林晚央亲自为她倒了一杯热茶。
“辛苦了。”
“你看到里面的情形了吗?”
影月喝了口茶,平复了一下气息。
“看到了。”
“庄子的正堂后面,有一间书房。”
“那间书房,是整个庄子的禁地,由柳忠亲自看守。”
“书房里,有一个精铁打造的密室。”
“属下潜伏了两天,亲眼看到柳忠在深夜,打开密室,从里面取出一本黑色的账册,核对账目。”
“那本账册,应该就是烟雨阁的流水账。”
“而且,属下还看到,密室的墙壁上,挂着一个紫檀木的盒子。”
“柳忠对那个盒子,极为看重,每次核对完账目,都要亲手擦拭一遍。”
“如果属下没猜错,那个盒子里装的,应该就是红梅山庄,乃至烟雨阁的原始地契。”
林晚央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一个藏着巨额财富和所有罪证的秘密基地。”
“一个由死士看守的堡垒。”
“柳氏,这是把她所有的身家性命,都押在了这个庄子上。”
惊鸿的脸色有些发白。
“小姐,那地方守卫如此森严,我们的人,根本不可能闯进去,把东西拿出来。”
“谁说要闯进去了?”
林晚-央的脸上,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最先从内部被攻破。”
“而有时候,我们甚至不需要攻破它。”
“只需要一把火,就够了。”
她看向一首沉默地站在角落里的无声。
“无声。”
无声上前一步,静静地等待着命令。
“今夜,是下弦月,天色最暗。”
“后半夜,会起东风。”
“红梅山庄的西面,是一片枯死的竹林。”
“我要你,在丑时三刻,去那片竹林。”
林晚央的声音,平静而清晰,不带一丝感情。
“庄子里的护院,会在丑时二刻换班。”
“他们换班的间隙,有半柱香的时间,西墙的防御是最薄弱的。”
“我要你,带着这个。”
她从一个盒子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竹筒。
“这里面,是西域传来的火油,无色无味,一点就着。”
“你把火油,洒在竹林最靠近庄子围墙的地方。”
“然后,用这个。”
她又递给无声一根特制的线香。
“这根香,燃烧的速度很慢,从点燃到烧尽,正好是一炷香的时间。”
“你点燃它,放在洒了火油的干草上,然后立刻离开。”
“东风会把火,吹向庄子。”
“竹林一旦烧起来,火势会非常大,根本无法扑救。”
“庄子里的人,发现起火,第一反应,一定是去救火。”
“柳忠也一样。”
“他会急着去组织人手,抢救庄子里的粮食和财物。”
“但是,他一定会忽略一个地方。”
林晚央的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寒光。
“那就是他的书房。”
“因为书房是砖石结构,最不容易着火。”
“而且,他会认为,没有人知道他书房里有密室。”
“但是,他忘了。”
“砖石虽然耐火,可书房里的那些书架,桌椅,窗棂,却都是木头的。”
“大火一起,整个庄子都会被浓烟笼罩。”
“高温,会点燃书房里的一切。”
“就算烧不穿那个精铁打造的密室,也足以将里面所有的纸张,都烤成焦炭。”
“无论是账本,还是地契,都将化为灰烬。”
是夜,丑时三刻。
京郊的红梅山庄,突然火光冲天。
东风呼啸,火借风势,风助火威。
整片西面的竹林,都变成了一片火海。
熊熊烈火,像一条巨大的火龙,舔舐着庄子的高墙,很快就蔓延到了庄子里面。
最先被点燃的,是西边的柴房和马厩。
紧接着,就是连成一片的下人房。
哭喊声,惊叫声,马匹的嘶鸣声,响彻了整个夜空。
柳忠被人从睡梦中叫醒,看到眼前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
“快!快救火!”
他声嘶力竭地吼叫着,指挥着护院和庄户们提水救火。
可是,火势实在太大了。
在干燥的秋夜和猛烈的东风面前,那一桶桶水,无异于杯水车薪。
大火很快就烧到了主院。
柳忠看着那冲天的火光,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书房!我的书房!”
他疯了一样,推开众人,朝着正堂后面冲去。
可是,己经晚了。
整个主院,都己经被大火和浓烟吞噬。
书房的房梁,己经被烧得漆黑,不时有燃烧的木块掉落下来。
窗户纸早就烧没了,透过窗口,可以看到里面己经成了一片火海。
那些名贵的紫檀木书架,正在烈火中,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不!不!”
柳忠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想冲进去。
却被两个护院死死地拉住。
“管事!不能进去啊!会没命的!”
柳忠看着那片火海,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第二天清晨,林晚央正在用早膳。
惊鸿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小姐,红梅山庄,昨夜走水了。”
她将声音压得很低。
“火势极大,烧了整整一夜。”
“等到天亮,整个庄子,己经烧成了一片白地。”
“什么都没剩下。”
“官府的人去看过了,初步断定,是秋日天干物燥,竹林被野火引燃,才波及了庄子。”
“是一场意外。”
林晚央用银勺,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燕窝粥。
“柳氏那边,有动静吗?”
“有。”
惊鸿的嘴角,翘得更高了。
“周嬷嬷一早就派人传了话。”
“她说,柳忠今天一早就跑回了林府,跪在柳氏的院子门口,把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说了。”
“柳氏听完,连一滴眼泪都没掉。”
“她只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句话也不说。”
“周嬷嬷偷偷从门缝里看了一眼。”
“她说,柳氏就那么坐在地上,把她所有的首饰盒子都打开了。”
“她把那些金簪子,玉镯子,一颗一颗的东珠,全都倒在地上。”
“然后,就那么看着,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像是疯了一样。”
惊鸿顿了顿,补充道。
“小姐,红梅山庄一烧,柳氏那个烟雨阁,也就成了一座无根的浮萍。”
“所有的账本和地契都毁了,她就算想把铺子变卖,都拿不出凭证。”
“她最大,也是最隐秘的一条财路,算是被我们,彻底给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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