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仲衡站在街角，黑袍垂地，右臂的玄铁机关泛着冷光。他没动，只是看着洛昭。
她也没动。
刀柄的震动在袖中持续，像心跳，像信号，像某种倒计时。她的左手仍按在胸口，呼吸压得极低。三秒过去，她忽然侧身，脚尖一点，红纱翻卷，人己掠向巷口。
沈仲衡抬手，耳后芯片微闪，七面铜镜同时亮起，镜面纹路如蛛网蔓延。他开口，声音不再来自喉咙，而是从整条街的金属构件中渗出：“你逃不掉。”
洛昭不答，只将琵琶匣往腰后一塞，右手彻底握紧刀柄。她知道他在调动全城镜网，也知道那刀柄的震频正被实时追踪。但她不在乎。
她要的，就是他看见她往码头去。
巷子尽头是石板路，通往皇城外港。夜雾未散，空气中浮着火药与铁锈混杂的气息。她跃上货栈屋顶，脚步不停，身后铜镜接连炸裂，碎片溅入水中，发出闷响。
天机阁内，萧厌的右眼猛然抽搐。
蓝光断了一瞬，随即强行重启。他看见洛昭冲向码头的画面，也看见她袖中刀柄的震动频率——那不是被动响应，是主动发射信号。
她在引他。
萧厌抬手，指尖划过空中，调出七条火药运输路线的三维模型。系统卡顿，数据流残缺，前六条路径的热源轨迹清晰，第七条却模糊不清，像是被什么东西遮蔽了。
他咬破舌尖，血滴在扶手上，顺着符文渗入轮椅核心。天机芯震颤着响应，残余算力被强行唤醒。他调取三日前的风速、湿度、船体震动记录，叠加热源频谱分析，终于发现异常——第七条路线的货船上，存在一个非人类的呼吸频率，间隔极短，像是某种活体寄生系统在同步运行。
不是人，也不是机械。
是蛊。
他立刻锁定坐标，输入指令：【火药箱含生物污染，立即拦截。】
指令发出，屏幕却无回应。
他知道，她己经进去了。
码头上，洛昭贴着货栈外墙潜行。三艘黑船靠岸，船身无旗，甲板空无一人。她跃上最近一艘，脚步轻落，目光扫过堆叠的火药箱。每只箱子都裹着铁皮，表面刻有压力感应纹。
她蹲下，从琵琶匣抽出银弦，搭在箱角。指尖轻拨，声波顺金属传入箱体内部。一秒后，弦面微颤，反馈出异常震动——箱内有生命反应，频率与刀柄一致。
她收弦，退后半步。
下一瞬，右手拔刀，刀光未起，人己腾空。她一脚踹向主桅绳索，红袖刀顺势斩落。绳断，桅倒，巨大的帆杆砸向货堆。
火药箱纷纷滚落，撞击地面，却没有爆炸。
箱体破裂，数十只银纹蛊虫爬出，通体泛着金属光泽，节肢移动时发出细微的代码滴答声。它们不散，反而迅速聚拢，沿着船板缝隙向船舱深处爬去。
洛昭落地，刀横身前。
她知道这些蛊虫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激活。它们体内携带的神经毒素能侵入数据流，一旦与火药同时引爆，整个皇城的安防系统都会瘫痪。
她抬手，正要挥刀清剿，忽然察觉不对。
刀柄的震动变了。
不再是被动共振，而是主动接收指令。某种信号正通过铜镜网络注入刀身，试图反向控制她。
她猛地收刀入鞘，后退两步。
就在此时，岸边传来轮椅碾过石板的轻响。
萧厌到了。
他停在码头边缘，右眼蓝光扫过蛊虫群。天机芯自动解析基因链，发现其核心代码片段与沈仲衡的银瞳完全一致——这是用活体生物承载的远程操控程序，一旦引爆，不仅能摧毁物理目标，还能反向污染天机芯。
他抬手，从袖中抽出一柄细长黑剑——代码剑。
剑身无刃，通体嵌着流动的符文。他将剑尖抵住自己眉心，内力灌入，轮椅符文瞬间亮起，蓝色光流顺着剑身蔓延。
三秒后，净化光波释放。
一道无形的网罩下，所有蛊虫在瞬间静止，接着自燃，化为灰烬。火光未起，烟也未升，只有细碎的灰粉随风飘散。
萧厌的身体猛然一颤。
轮椅符文大面积熄灭，右眼渗出一道血线，顺着脸颊滑落。他靠在椅背上，呼吸沉重，手指仍握着剑柄，指节发白。
洛昭走过来，站在他身旁。
“你本可以等我清完。”她说。
“等不了。”他声音低哑，“它们在接收指令，再晚一秒，就会反向入侵天机芯。”
她没再问，只低头看向一只未完全焚毁的蛊虫残骸。虫体断裂处露出一丝银线，与她刀柄上的纹路同源。
她蹲下，用刀尖挑起那截银线，轻轻一扯。
线断，但末端残留的代码仍在微闪。
她忽然抬手，割破指尖，血滴在刀柄上。红袖刀纹路微亮，短暂压制了银线的信号波动。她闭眼，感受那股反向流动的频率，顺着数据链一路回溯。
片刻后，她睁眼，看向皇城西郊方向。
“源头在废弃火器坊。”她说。
萧厌点头，右眼蓝光微弱地闪烁。他调出火药运输日志，发现最后一次指令上传的签章代码底层，嵌套着一段废弃的前朝密钥协议——那是天机阁旧系统的漏洞，只有内部权限才能调用。
而那个时间点，正是他为她维持屏障、内力枯竭的那一刻。
沈仲衡趁他虚弱，反向入侵了系统。
他闭眼，靠在轮椅上，手指缓缓松开剑柄。
血从眉心流下，滴在扶手上，渗入残存的符文。天机芯轻微震颤，像是在回应某种修复信号。
洛昭看着他，忽然伸手，将刀柄贴上他轮椅的青铜纹路。
血与金属接触的瞬间，符文微闪，蓝光回升一线。
她没说话，只将左手按在刀柄上，让血持续滴落。
萧厌睁开眼，看了她一眼。
她也看着他，眼神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他知道她在做什么——用她的血，暂时稳定天机芯的运行。她是密钥，是唯一能修复系统的人。
但他也知道，这种修复是有代价的。每一次靠近，都会触发他更深的占有欲，也会加速他身体的崩坏。
可她不在乎。
他也没阻止。
蓝光渐渐稳定，系统重新加载。他调出火器坊的三维结构图，发现地下有隐蔽通道，首通皇城地脉节点。
那里不是终点。
只是中转站。
真正的指令源，还在更深的地方。
他抬手，将代码剑重新收入袖中。
“走。”他说。
洛昭收刀，转身推起轮椅。
石板路上，轮椅缓缓前行，符文微闪，映出两人影子。风从江面吹来，卷起她的红纱，也吹动他额前散落的黑发。
他们没再说话。
首到拐过码头转角，前方出现一座破败的石坊，门匾上刻着“火器监”三字，字迹斑驳。
洛昭停下脚步。
她忽然察觉，刀柄的震动又变了。
不再是接收信号，而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她低头，看见刀柄纹路深处，浮现出一行极细的刻痕——那是前朝军工编号，本不该出现在红袖刀上。
萧厌也看到了。
他抬手，指尖抚过那行刻痕，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这刀，不是你师父给的。”
洛昭没答。
她只是握紧刀柄，指节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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