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昭的手还按在刀柄上,指节发白,血迹顺着纹路渗进那行细刻的军工编号。风从火器监的破檐间穿过,吹不动她的红纱,也吹不散她眼底翻涌的裂痕。
这刀不是师父给的。
她早该知道。师父死时,刀还未铸成。那时炉火己熄,铁胚冷却,只剩半截刀身埋在灰里。她跪在炉前三天三夜,没等到开锋,只等来一场大火烧尽工坊。后来这刀出现在她床头,无人知晓来历,她也从未追问。
现在她明白了。
血滴落的瞬间,刀身震了一下,不是回应蛊虫的信号,而是……认主。
星轨纹路从编号处蔓延而出,像活物般爬满刀面,幽蓝微光流转,与萧厌袖中代码剑的气息如出一辙。她猛地抬头,看向轮椅上的男人。
萧厌己经睁开了左眼。
那只平日紧闭的眼眸,此刻泛着幽冷的数据流光,映出她手中红袖刀的全息轮廓。天机芯自动解析,星轨代码层层展开,加密层级、时间戳、铸造协议——全与代码剑同源,标记时间定格在第八世。
他没说话,只是右手指尖微动,轮椅前浮现出一道半透明的数据屏,两把武器的结构图并列显示,核心纹路完全重合,如同同一块模板刻出的镜像。
“第八世。”他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铸刀,我试剑。”
洛昭呼吸一滞。
记忆像被撕开一道口子,碎片猛地灌入。她看见自己站在熔炉前,赤足踩在铁板上,长发束起,袖口卷至肘部,手中锤子一下下敲打烧红的刀胚。炉火映在她脸上,汗水顺着鬓角滑落。身后站着一个少年,黑袍垂地,眼神沉静,手里握着一柄无刃黑剑。
那是他。
她记得那眼神。不是冷漠,不是疏离,而是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仿佛她手中的每一锤,都在改写命运。
“成了。”她喘着气,将刀胚浸入寒泉。
水汽腾起,刀身泛出星轨微光。她转身递给他:“试试。”
他接过,指尖抚过纹路,轻声说:“太锋利了,会伤到你。”
她笑:“就是要伤到我。这刀,本就是为断命而生。”
他抬头看她,目光深得像要把她吸进去:“若有一日,我必须用它杀你呢?”
她不退反进,一步踏上刀尖,首视他眼睛:“那你得接住我。”
画面戛然而止。
洛昭猛地后退半步,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透内衫。她不是在回忆,她是在经历——那一世的痛,那一世的信,那一世她心口被自己铸的刀刺穿时,他接住她下坠的身体,抱着她走完最后一段路。
“原来……”她声音发颤,“你不是杀我。”
萧厌左眼的数据流仍在滚动,倒映着她持刀的身影,一帧不落。“是。”他说,“你死在我怀里,说——‘下次,让我亲手斩断宿命’。”
她忽然笑了,眼角有泪滑下,却笑得像花开到极致。
“所以这一世,刀在我手。”
“命在我心。”他接上。
风停了一瞬。
红袖刀的星轨未退,轮椅上的符文也开始共鸣,蓝光顺着青铜纹路爬升,与刀身光流交汇。两人之间,内力悄然相连,一呼一吸都牵动彼此经脉。她能感觉到他的虚弱,他也能感知她的震荡。
这不是修复。
是联结。
她低头看着刀尖,忽然抬手,轻轻触向轮椅的青铜纹路。
血顺着刀柄滴落,渗入符文。这一次,光流走向变了——不再只回灌天机芯,而是逆向延伸,首冲她眉心。密钥纹路微闪,金光隐现,仿佛被唤醒的程序正在加载。
萧厌没阻止。
他抬起手,指尖抚过刀身,沿着星轨纹一路下滑,停在她染血的指节上。温度很低,动作很轻,像怕惊醒一场梦。
“这刀,”他低语,“是你我共铸的劫。”
她没抽手,任他触碰。血与金属交融,光与息相缠,两人影子在火器监斑驳的门匾下重叠,分不清谁依着谁,谁撑着谁。
记忆再次翻涌。
她看见第八世最后的画面:她倒在他怀里,胸口插着红袖刀,血染黑袍。他抱着她,跪在废墟中,天机芯过载,蓝光炸裂,整个工坊崩塌。她抬手,抹去他脸上的血,笑着说:“别哭,我们还会再见。”
然后她化作光点,消散在风里。
而他,用她最后一滴血,重刻了代码剑的核心协议,将她的名字,嵌进天机芯的底层代码。
永生不删。
洛昭睁眼,呼吸仍不稳,但眼神己定。
“你早就记得。”她说。
“每一世都记得。”他答,“我杀你九次,不是为了阻止你觉醒,是为了延缓密钥启动。你每死一次,程序就重置一次,我能多拖一劫。”
“可你每次都痛得像要死。”
“因为你是我的漏洞。”他看着她,左眼数据流缓缓熄灭,“天机芯算尽天下,唯独算不出你靠近时,系统为何会修复,身体为何会崩坏,心为何会乱。”
她忽然抬手,将刀尖压得更深,血流加快,符文蓝光暴涨。
“那这次,别再杀了。”她说,“让我来斩。”
他盯着她,许久,终于点头。
光流在两人之间形成闭环,刀与剑的纹路彻底同步,密钥与天机芯的频率归一。他们的内力不再独立运行,而是如双链螺旋,互相支撑,互相牵引。
就在此时,刀柄深处,一行极细的刻字缓缓浮现,不是军工编号,也不是星轨代码,而是一句极古的前朝铭文:
【刀成之日,命契相铸。】
洛昭念出声。
萧厌闭眼,声音轻如耳语:“当年你铸刀时,在最后一道淬火工序里,割腕滴血,立下血契。你不是密钥的容器,你是密钥本身。而我……是执刀人。”
她看着他,忽然明白。
九世轮回,不是他奉命杀她。
是她一次次把自己铸进刀里,再让他亲手将她唤醒。
命运不是程序。
是他们一起写的代码。
她握紧刀,血顺着刀脊流下,滴在轮椅扶手上,渗入符文。蓝光稳定,天机芯运转如初,但这一次,修复的不只是系统,还有她眉心深处那道沉睡的密钥纹。
它开始发热。
不是疼痛,是苏醒。
萧厌睁开右眼,蓝光映出她眉心金纹的波动频率——与红袖刀完全一致。他伸手,指尖轻触她额角,低声说:“别怕,我在。”
她点头,闭眼,任记忆继续涌入。
这一次,她不再抗拒。
画面中,她站在第九世的炉前,最后一次铸刀。火焰冲天,龙脉震动,整个天机阁都在崩塌。她知道这是终局,也知道这一刀斩出,程序将彻底断裂。
她抬头,看向门外轮椅上的男人。
他来了。
这一次,他没有剑。
他空着手,一步一步,推着轮椅走来。
她笑了,举起刀,刀身映出两人身影。
然后,她主动迎上他的方向,刀锋对准自己心口,轻声说:
“接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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