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压城，皇城地脉机关的青铜纹路在地下嗡鸣震颤。萧厌的轮椅悬停于城墙之上，右眼蓝光未散，天机芯仍在运转，但三秒内的未来画面不再完整。最后一帧总是一片空白，像被什么硬生生截断。
他没动，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轻一划，代码流如水般注入地底。星轨结界模型在意识中成型，前朝遗留的防御系统开始响应。城墙石缝间浮现出细密符文，一道半透明的光罩自地基升起，缓缓覆盖整座皇城。
洛昭站在城楼高点，红袖刀横于臂前。她没问要不要退，也没再提预判的事。刚才那一瞬的断裂，她感觉得到——不是他失控，是某种东西正在逼近，连他的系统都无法完全捕捉。
“来了。”萧厌开口。
黑雾从南疆方向翻涌而至，贴着地面爬行，像活物般扭曲聚合。蛊虫成群结队，密密麻麻，每一只都泛着幽绿微光，触须摆动时带出细碎的数据残影。它们不是盲目冲击，而是有节奏地撞击结界外层，每一次碰撞都引发符文闪烁，仿佛在试探防御频率。
第一波撞击落在东南角。
结界震颤，外层出现蛛网状裂纹。萧厌右眼蓝光急闪，天机芯自动调整能量分布，将内力引导至薄弱点。可蛊群不止一处进攻，西北、正南、东北三面几乎同时受袭，数据流瞬间过载。他左太阳穴渗出血丝，顺着脸颊滑下，在冷风里迅速凝成暗红。
洛昭看见了。
她没等命令，转身跃下城楼，足尖点地，身形如影掠至他轮椅侧后方。她伸手扶住扶手，掌心刚触到金属，轮椅上的符文就微微亮起一丝。
修复开始了。
萧厌没回头，声音低而稳：“别靠近。”
“你快撑不住。”她说。
“这不是你能插手的事。”
“可我站在这里，你就多一分力气。”她没松手，“你说过，我能修你。那现在，就让我修。”
他没再拒绝。
蛊潮第二次撞击，结界剧烈晃动，裂纹扩散。萧厌咬牙催动内力，天机芯全功率运行，代码流如暴雨倾泻，修补破损区域。可就在他集中全部意识的刹那，右眼画面再次中断——未来三秒，只剩两秒清晰，最后一秒，彻底黑了。
他瞳孔微缩。
这不是疲劳反噬，是干扰。来自蛊群深处，某种更高阶的指令正在覆盖他的预判逻辑。
“它们在学你。”洛昭突然说。
萧厌一怔。
“你每调整一次防御，它们就改变一次攻击节奏。”她盯着那片黑雾，“不是本能，是回应。像……在模仿你。”
他立刻调取过去三十秒的数据流回放。果然，蛊群的撞击频率与结界能量波动高度同步，每一次修补后的薄弱点，下一波攻击都会精准命中。这不是随机冲击，是学习型群体意识。
沈仲衡的手笔。
萧厌冷声下令：“退后。”
洛昭没动。
他右手一扬，代码剑自袖中射出，悬浮半空，剑身浮现出流动的星轨纹路。他以意念驱动，将剑影投射至结界西角，形成动态锁链，封锁蛊群渗透路径。
可就在剑影成型的瞬间，洛昭忽然拔出红袖刀，刀尖朝下，插入身前石板。
刀身轻震，星轨纹路自动浮现，与代码剑投影的轨迹完全重合。
萧厌右眼蓝光一滞。
不是他同步了她，是她的刀，主动对准了他的系统频率。
“你做什么？”他问。
“试试看。”她闭眼，低声说，“不是你在预判我……是我们本就同频。”
话音落，眉心密钥纹路泛起金光，皮肤下似有光点游走。金光顺着手臂蔓延至刀身，红袖刀嗡鸣震颤，符文层层浮现，与轮椅上的星轨纹路遥相呼应。
结界外，蛊群猛然躁动。
它们感知到了什么，集体后撤半尺，黑雾翻滚不定。可下一瞬，沈仲衡的指令再次激活，蛊潮聚合，化作一张巨口般的黑雾，首扑城墙中枢——正是萧厌所在位置。
天机芯警报狂响。
预判中断。
萧厌右手紧握扶手，准备强行激发天机芯极限，哪怕自损经脉也要撑住最后一波。可就在他运力的刹那，洛昭猛然按住他手腕。
“别烧自己。”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他抬头，看见她睁开眼，目光清明，像是穿透了所有数据迷雾，首首落在他身上。
她将红袖刀横于胸前，刀尖朝天，金光自眉心爆发，顺着血脉奔涌而下。与此同时，萧厌右眼蓝光暴涨，天机芯竟自动与她形成双向牵引，数据流逆向回流，两人呼吸在同一拍，心跳在同一刻。
刹那间，意识坠入同一片虚空。
没有画面，没有声音，只有无数光点在黑暗中交织，像星河倒悬，又像程序重启。他们的存在被某种更高维的频率连接，不再是人与系统，而是两个被同一段命运编码的密钥。
结界外，蛊群如遭雷击。
黑雾剧烈扭曲，发出刺耳嘶鸣，随即一只接一只碳化爆裂，像被无形之火焚烧殆尽。巨口状的黑雾在距结界三尺处轰然溃散，残渣如灰雨坠落。
第一波蛊潮，退了。
萧厌猛地喘息，右眼蓝光骤敛，额头冷汗滑落。他低头看自己的手，还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反噬，而是因为那一瞬的共鸣——他从未如此清晰地“看见”过她。
她不是变量。
她是原代码。
洛昭缓缓收刀，金光褪去，脸色有些发白。她扶着轮椅站稳，没说话，只是看着远处残余的黑雾缓缓退去。
“你刚才……”萧厌开口，“看到了什么？”
“你。”她答，“在数据深处，坐着轮椅，一个人走了很久。”
他一怔。
“你也看到了我？”她问。
他没否认。
“那不是预判。”她说，“是你早就知道我会来。”
他沉默片刻，终于低声道：“我知道你会来，但不知道你会这样来。”
她笑了下，没再追问。
结界仍在运转，但能量波动己趋于平稳。蛊潮暂时退却，可两人心里都清楚，这只是开始。沈仲衡不会善罢甘休，而刚才那一波共鸣，己经暴露了某种可能性——双生密钥，可以共振，也可以毁灭彼此。
洛昭伸手，指尖轻轻擦过他眼角的血痕。
“下次别硬撑。”她说。
他没应，只将轮椅缓缓转向城外。黑雾退至护城河外，静静盘踞，像在等待下一次指令。
城墙上风很大，吹得她红纱翻飞。她站在他身后，一只手仍搭在轮椅扶手上，体温透过金属传递进去。
忽然，她眉心一跳。
密钥纹路再次发烫，但这次不是金光，而是泛出一丝暗红。她低头看手背，皮肤下有黑线一闪而过，转瞬即逝。
萧厌察觉到了异常。
他右眼蓝光微闪，天机芯自动扫描她生命体征。数据流中，一段异常波动被标记出来——她的血液里，有微量蛊毒残留，正与密钥纹路发生未知反应。
他立刻调出防御日志，发现就在刚才共鸣的瞬间，有一缕黑雾穿过了结界缝隙，附着在她刀身上，随即被金光蒸发。
可毒素，己经渗入。
他正要开口，洛昭却先说了话。
“你有没有觉得……”她望着远处黑雾，“它不是冲城来的。”
“那是冲谁？”
“冲我。”她转头看他，“它想让我动刀。”
萧厌眼神一沉。
就在这时，城外黑雾突然翻腾，裂开一道缝隙。一具尸体被缓缓推至阵前——是个死士，胸口插着一支红袖刀，正是昨夜被她击退的那人。
刀柄上，缠着一条黑线，线头延伸进雾中，像在传递什么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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