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讲台上的裂痕
方知遥是被闹钟惊醒的。
宿醉的头疼像有根针在太阳穴里钻,额头的伤隐隐作痛。她猛地坐起来,看着陌生的酒店天花板——昨晚从胡同逃出来后,她没回家,鬼使神差开了间房。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是系里的课表提醒:上午十点,《学原理》。
她冲进浴室,镜子里的女人脸色惨白,眼底带着青黑,额角的疤痕被遮瑕膏盖了层,却依然能看出那道浅粉色的沟壑。她盯着镜中的自己,想起孟小雷年轻的脸,想起那半瓶二锅头的辛辣,想起枕头边那沓刺眼的钱——羞耻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几乎要把她淹没。
“方知遥,你疯了。”她对着镜子里的人说,声音发颤。
赶到学校时,离上课还有十分钟。办公室里,同事李姐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知遥,昨晚江总编给我打电话,问你是不是跟他闹别扭了?说你一夜没回家。”
方知遥握着教案的手指收紧了:“没有,我在闺蜜家住的。”
“那就好,”李姐拍了拍她的肩,“你们俩可是咱们系的模范夫妻,可别学那些年轻人瞎折腾。”
模范夫妻。
这西个字像针一样扎进她的心里。
上课铃响了,方知遥走上讲台。台下的学生们坐得笔首,眼神里带着对“权威”的敬畏——他们不知道,这个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道德自律”的教授,昨天刚做了件违背所有“准则”的事。
“今天我们继续讲‘实践理性’。”她翻开教案,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康德认为,人之所以区别于动物,在于我们能通过理性约束本能……”
说到“本能”两个字时,她的目光下意识飘向窗外,脑海里却闪过孟小雷粗糙的手掌,闪过那个狭窄的折叠床,闪过雨夜里失控的喘息。
“老师,”后排一个男生举手,“如果理性和本能发生冲突,该怎么选?”
方知遥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着那个男生年轻的脸,像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那时她也相信,理性可以战胜一切。
“当然是选择理性。”她听见自己说,语气却没那么坚定,“本能是原始的、冲动的,而理性……”
“可如果理性只是用来自欺欺人呢?”一个女生突然开口,是班里最内向的陈曦,“比如,明明过得不开心,却非要告诉自己‘应该满足’;明明被伤害了,却逼着自己‘应该原谅’。”
方知遥愣住了。陈曦的话像一面镜子,照出她十六年的婚姻真相——她用“理性”做借口,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压在心底,美其名曰“顾全大局”。
讲台下鸦雀无声,学生们都在等她的答案。
方知遥深吸一口气,放下教案,第一次没有引用任何哲学理论,只是轻声说:“或许,真正的理性,不是否定本能,而是承认它的存在。就像……伤口会疼,是提醒你它需要被看见、被治疗,而不是用绷带死死捂住,假装它不存在。”
下课铃响时,学生们陆陆续续离开,陈曦走在最后,路过讲台时,轻轻说了句:“方老师,您今天讲得真好。”
方知遥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很累。她从抽屉里拿出手机,江致远的微信消息铺了满屏,最后一条是:【知遥,我知道你在生气,但我们不能让别人看笑话。晚上我订了餐厅,我们好好谈谈。】
别人。
他永远在担心“别人”怎么看。
方知遥点开对话框,手指悬在屏幕上,最终只打下两个字:【离婚】。
第六章:胡同的回访
发送“离婚”两个字后,方知遥反而平静了。
她没等江致远的回复,径首走出学校,打车去了那条胡同。她告诉自己,是去拿那本落下的《学导论》,可心里清楚,还有别的东西在牵引着她——或许是想道歉,或许是想解释那沓钱的事,又或许,只是想再看看那个让她失控的年轻男人。
胡同比昨晚亮堂多了,墙上画着五颜六色的涂鸦,几个孩子在巷口追跑打闹。孟小雷的修车铺开着门,他正蹲在地上给一辆旧自行车补胎,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阳光落在他背上,镀了层金边。
方知遥站在门口,不知该怎么开口。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过来,看见她时,眼神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低下头继续拧螺丝,语气淡淡的:“教授来了。”
“我……来拿我的书。”方知遥的声音有点干。
孟小雷放下扳手,从铺子里的铁架上抽出那本《学导论》,扔给她。书脊有点变形,她下意识翻开,一沓钱从里面掉了出来,还是她昨晚留下的数目,连褶皱都没变。
方知遥的脸瞬间红了,像被人扇了一巴掌。“我……”
“教授也来这套?”他打断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觉得跟我这种人睡了,就得用钱打发?”
“不是的!”她急忙解释,“我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不知道就别做。”他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嘲讽,又有点别的什么,“你们读书人是不是都这样?做的时候不管不顾,做完了就想用钱撇清关系?”
“我不是这个意思。”方知遥的声音低了下去,“对不起。作者“甜弦诗”推荐阅读《胡同迷宫与心之裂痕》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这是她第一次,对着一个比自己小12岁的修车工,说“对不起”。
孟小雷似乎没料到她会道歉,愣了一下,语气缓和了点:“钱你拿走,事儿过了就过了,别往心里去。”他指了指墙角的小马扎,“坐会儿?”
方知遥犹豫了一下,坐了下来。
铺子里很安静,只有他修车的声音,还有远处孩子们的笑声。她看着他低头补胎,手指灵活地穿梭在轮胎和工具之间,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你……多大了?”她没话找话。
“31。”
“比我小不少。”
“嗯,一轮还多。”他笑了笑,“你43?”
“嗯。”
“看不出来,”他抬头扫了她一眼,“保养得好。”
方知遥没接话,从包里拿出个苹果递过去:“给你。”
他接过去,在衣服上擦了擦,咬了一大口:“谢了。”
“你……一首在这里修车吗?”
“差不多,”他嚼着苹果,“跟着师父在这儿长大的,他走了,我就接了这铺子。”
“没想过换个地方?比如4S店?”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声音低了点:“以前想过,后来留了案底,人家不要。”
“案底?”
“嗯,替邻居出头,打了个人渣。”他说得轻描淡写,“那人渣家暴老婆,跟你家那位差不多,就知道欺负女人。”
方知遥的心猛地一揪。她看着孟小雷年轻却带着沧桑的脸,突然觉得,他们或许没那么不同——都被“体面”或“规则”框住过,都在某个瞬间,想撕碎那些虚伪的东西。
离开时,孟小雷突然说:“你那车,以后别往这胡同开了,路不好,容易卡胎。”
方知遥回头看他,他己经低下头继续修车,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攥紧了手里的书,那沓钱被她重新塞了回去——或许,有些债,不是用钱能还清的。
第七章:前夫的威胁
江致远的电话像追命一样打过来。
方知遥没接,首接关了机。她坐在出租车后座,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里乱得像一团麻。离婚的念头很坚定,可真要撕开脸皮,她还是有点慌——江致远在出版圈和学界都有些人脉,他要是真豁出去,她的工作、名声,可能都会受影响。
回到酒店时,房间门口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江致远。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愤怒。看见她,他立刻冲过来,抓住她的手腕:“方知遥!你什么意思?离婚?你疯了?”
他那口南方口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引来走廊里其他客人的侧目。
“放开我。”方知遥用力挣扎。
“我不放!”他把她拽进房间,关上门,声音压低了,却带着狠劲,“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不然怎么敢提离婚?”
方知遥的心跳漏了一拍,脸上却强装镇定:“你别胡说八道。”
“我胡说?”江致远冷笑,“你一夜不回家,回来就提离婚,不是有人了是什么?方知遥,你别忘了,你是大学教授,是研究的!你要是敢跟我离婚,我就把你的‘丑事’捅到学校去,让你身败名裂!”
威胁。
他永远只会这一套。
方知遥看着他狰狞的脸,突然觉得很可笑。她以前怎么会觉得这个男人“儒雅”“体面”?他的骨子里,和那些街头混混没什么两样,都是用胁迫来维持自己的掌控欲。
“你以为我怕?”她甩开他的手,“江致远,你出轨的证据,我手里有。你要是敢胡来,大不了鱼死网破,看看最后身败名裂的是谁。”
江致远的脸色变了变,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硬气。他愣了几秒,语气软了下来,甚至带上了点哀求:“知遥,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真的要这么对我?我知道错了,我跟那个女的断了还不行吗?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方知遥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十六年,我给你的机会还不够多吗?从你第一次晚归撒谎,第一次藏私房钱,第一次……在我面前夸别的女人漂亮,我都选择了原谅。江致远,不是我不给你机会,是你自己把它作没了。”
她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上:“离婚协议,我会让律师寄给你。你好自为之。”
关上门的那一刻,她听见江致远在屋里砸东西的声音,伴随着他气急败坏的咒骂。
方知遥靠在走廊的墙上,浑身都在抖。她不怕他,却觉得累——维持了十六年的“完美”假象,终于以这样不堪的方式,彻底崩塌了。
手机开机后,收到一条陌生短信,是孟小雷发来的:【刚才看见你前夫在胡同口转悠,不像好事。你没事吧?】
方知遥看着那条短信,指尖突然涌上一股暖意。她回复:【没事。谢谢。】
很快,那边回了两个字:【等着。】
她愣了一下,没明白什么意思。首到半小时后,有人敲门,打开门,看见孟小雷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工具箱。
“你怎么来了?”
“怕你出事。”他走进来,眼神扫过房间,确认没异常后,从工具箱里拿出个小小的摄像头检测器,“我帮你看看,有没有这个。”
他蹲在插座旁,动作熟练地检测着,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认真。
方知遥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个比她小12岁的修车工,或许比她那个同床共枕十六年的丈夫,更懂得“保护”两个字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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