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里的尘埃
第八章 石榴花开与新糖纸
春天来的时候，院角的石榴树冒出了嫩红的芽。晓雨穿着外婆织的红毛衣，蹲在树下数新芽，一片、两片、三片，数得认真，连外婆喊她吃早饭都没听见。
“傻孩子，芽儿要慢慢长，急不得。”外婆把盛着煎蛋的盘子放在石桌上，眼里的笑像化开的糖。自上次警察来过之后，陈建军就没再出现过，外婆的眉头舒展了不少，织毛衣的速度也快了，最近正忙着给晓雨织一条配套的红围巾。
外公还是每天来绕一圈，有时带几个刚出炉的馒头，有时拎一兜新鲜的橘子。晓雨会把橘子剥好，一瓣瓣塞进外公和外婆嘴里，自己只吃最酸的那一瓣——她记得母亲以前也这样，把甜的留给她。
这天放学，晓雨刚走到巷口，就看见张阿姨在等她。“晓雨，有好消息告诉你！”张阿姨拉着她的手往居委会走，“拆迁的事定下来了，政府给咱们分了套两居室，就在街对面的新小区里，以后你和外婆上下楼也方便，不用再爬楼梯了！”
晓雨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跟着张阿姨去看了新房，房间很亮，窗户很大，站在阳台上能看见巷口的老槐树。她想象着外婆在厨房里做饭，外公坐在客厅里看报纸，自己在书桌前写作业的样子，心里像揣了颗甜甜的糖。
搬家那天，邻居们都来帮忙。晓雨抱着那个装糖纸的新铁皮盒子，走在最前面。外婆把那半件没织完的红毛衣衣片也带上了，说要留着做个纪念。外公骑着旧自行车，一趟趟地运东西，额头上的汗亮晶晶的，却笑得合不拢嘴。
住进新房的第一天晚上，晓雨趴在窗台上，看着楼下的路灯。外婆走过来，把织好的红围巾围在她脖子上：“以后冬天就不冷了。”晓雨转过身，抱住外婆：“外婆，以后我长大了，要给你买个按摩椅，让你的腿再也不疼。”
外婆笑着点头，眼里闪着光。
日子一天天过去，晓雨的糖纸越攒越多。有次外公带她去公园玩，给她买了支棉花糖，粉色的，像朵小云彩。晓雨舍不得吃，把糖纸小心翼翼地剥下来，夹在课本里压平，后来也放进了铁皮盒子里。
她的学习成绩还是很好，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老师在班上表扬她，说她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晓雨听了，就会想起母亲，想起母亲信里写的“晓雨很懂事，学习也好”，心里既难过又骄傲。
夏天的时候，石榴树开花了。晓雨特意回了趟老院子，看着满树红红的石榴花，突然觉得母亲好像就站在花树下，对着她笑。她摘了一朵最大的石榴花，插在铁皮盒子上，当作给母亲的礼物。
这天周末，晓雨正在家里写作业，突然听见敲门声。她以为是外公来了，跑去开门，却看见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水果篮。
“你是晓雨吧？”男人的声音很温和，“我是你妈妈的同学，叫王强。我听说你妈妈去世了，特意来看看你和你外婆。”
晓雨愣了一下，回头喊外婆。外婆走过来，看见王强，愣了愣，随即笑了：“是王强啊，快进来坐。”
王强走进屋里，把水果篮放在桌上，看着晓雨：“我和你妈妈是高中同学，她那时候学习很好，还总帮我补习功课。后来听说她结婚了，就断了联系，首到前几天同学聚会，才知道她不在了……”
王强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这是你妈妈高中时的笔记本，她当年落在我那儿了，现在还给你。”
晓雨接过笔记本，封面是红色的，上面写着母亲的名字。她翻开笔记本，里面的字迹很清秀，还画着一些小画，有小猫，有小狗，还有一朵石榴花。晓雨看着笔记本，眼泪突然掉了下来——这是母亲留给她的又一样东西。
王强走后，晓雨抱着笔记本，坐在沙发上看了很久。外婆走过来，坐在她身边：“你妈妈以前也是个活泼开朗的姑娘，就是遇到了陈建军，才受了那么多苦。”
晓雨点点头，把笔记本放进铁皮盒子里。她知道，母亲虽然不在了，但母亲的爱，会一首陪着她。
秋天的时候，石榴树结了果。晓雨和外公外婆一起回老院子摘石榴，红红的石榴挂在枝头，像一个个小灯笼。外公摘了一个最大的，剥开给晓雨吃，甜甜的，汁水很多。
晓雨把石榴籽一颗颗放进嘴里，突然觉得，生活就像这石榴，虽然经历过风雨，但里面的籽却是甜的。她看着外公和外婆的笑脸，看着铁皮盒子里的糖纸和笔记本，心里充满了温暖。
她知道，以后的日子里，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但只要有外公和外婆在，只要有这些充满爱的回忆在，她就什么都不怕。她会带着母亲的期望，带着外公外婆的爱，好好长大，好好生活，让自己的世界，永远充满微光。
而那个装糖纸的铁皮盒子，就像一个小小的宝藏盒，装着她的童年，装着她的爱与思念，也装着她对未来的希望。每当她打开盒子，看见那些五颜六色的糖纸，就会想起母亲的笑容，想起外公的苹果，想起外婆的红毛衣，想起那些虽然艰难却充满温暖的日子。
微光虽小，却足以照亮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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