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学徒的心事
石头最近总是走神，拧螺丝时把扳手掉在地上三次。孟小雷用抹布敲了敲他的脑袋：“魂儿被狗叼了？”
石头红着脸，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成绩单：“夜校的……数学又没及格。”他声音越来越小，“我妈说，我不是读书的料，让我跟你好好学修车得了。”
孟小雷捡起成绩单，手指在“58分”上戳了戳，没骂他，反而从铺子里翻出个旧书包：“明天我陪你去夜校，找老师问问。”
石头愣住了：“雷哥，你不是说读书没用吗？”
“我那是放屁。”孟小雷把书包扔给他，“我小时候没书读，现在想读都没那脑子了。你不一样，你得试试——就算以后还修车，多认几个字，也能看懂新车型的说明书。”
这话被来送公益课讲义的方知遥听见了。她站在门口笑：“孟师傅现在说话一套一套的，快赶上哲学家了。”
孟小雷耳根发烫，把成绩单塞给她：“教授，你帮看看，这玩意儿咋能及格？”
方知遥翻开成绩单，在错题旁边画了个简易的思维导图：“数学就像修车，找对公式就像找准扳手，多练几次就顺了。”她抬头对石头说，“明天我也去夜校，给你补补课？”
石头的眼睛亮得像星星。那天晚上，孟小雷蹲在灯下，用他那本翻烂的《三国演义》当垫，给石头抄错题，字迹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很认真。
第十章：金缮的哲学
方知遥的公益课上，有人带来个摔碎的青瓷碗。“这是我妈留下的，”阿姨红着眼圈，“我想把它粘好，可粘起来也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方知遥没说话，从包里拿出个小盒子，里面是她找人做的“金缮”茶杯——去年从胡同逃出来时摔裂的那只，现在用金漆补着，裂痕在光下像条闪着光的河流。
“碎过的东西，补好了会更特别。”她把茶杯递给阿姨，“就像我们受过的伤，不用假装它没发生，承认它、接纳它，反而会成为你的一部分，让你更懂珍惜。”
孟小雷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站在后排听着，手里还提着给石头买的练习册。他想起自己额角的疤，想起方知遥眉骨上那道浅痕，突然懂了她为什么总说“真实比完美重要”。
课后，阿姨握着茶杯不肯放：“方老师，你说得对，我不该怕别人看见这道缝，这是我妈留给我的念想啊。”
孟小雷等人群散了，才走过去，把一本《金缮修复入门》放在桌上：“昨天在旧书摊看见的，觉得你可能用得上。”
方知遥翻开书，扉页上有他笨拙的字迹：“破碗也能盛酒。”
她抬头看他，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把他的影子投在书页上，像个沉默的守护符。
第十一章：小镇的消息
孟小雷收到徒弟石头老家的信，是石头的奶奶写的，说村里的孩子上学要走两小时山路，自行车坏了没人修，好多孩子干脆不去了。
“我想回去看看。”孟小雷把信递给方知遥，“可能……就留在那儿了。”
方知遥的手指捏着信纸，纸边有点糙，像他手心的茧。“那边条件很苦吧？”
“苦啥，比我小时候跟着师父睡修车铺强。”他笑了笑，“石头说，村里有间废弃的仓库，能改造成修车铺，还能给孩子们当教室。”
他从包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本《三国演义》，正是他之前留给方知遥的那本。“这个你留着，扉页上的字……别当真。”
方知遥看着那行“关羽后来也学会了饶人，但他没丢了自己”，作者“甜弦诗”推荐阅读《胡同迷宫与心之裂痕》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突然想起在胡同的那个雨夜，他递过来的碘伏和创可贴。有些告别，不需要说“再见”，就像有些相遇，早就注定要在心里留下印记。
“我帮你联系旧自行车吧。”她合上书，声音很稳，“学校里有很多学生毕业要处理的车，修修还能骑。”
孟小雷看着她，眼眶有点红，却只说了句：“谢了，教授。”
第十二章：押送旧车的路
方知遥租了辆货车，拉着二十多辆旧自行车，跟着孟小雷去了石头的老家。
山路颠簸，货车像喝醉了酒，孟小雷坐在副驾，手里攥着扳手，时不时帮司机看看路况。“前面有个急转弯，当年我师父拉货路过，在这儿翻了车，腿差点废了。”
“他后来还修车吗？”方知遥问。
“修，修到走不动路为止。”孟小雷望着窗外，“他说，车能修，人也能修，就怕自己不想好。”
方知遥想起江致远，上次在社区遇见他，正帮独居老人换灯泡，动作笨手笨脚，却笑得很真诚。或许，每个人都在修自己的路，只是早晚而己。
到了村里，孩子们围着货车欢呼，像一群小麻雀。孟小雷指挥着卸车，方知遥帮着给自行车打气，阳光晒得她脸颊发烫，手上沾了泥，却比任何时候都觉得踏实。
晚上，石头的奶奶煮了红薯粥，孟小雷给方知遥盛了一碗，上面放了块红糖：“知道你不爱吃太甜的，少放了点。”
方知遥喝着粥，看着窗外的星星，突然觉得，所谓“合适”，从来不是阶层、身份的匹配，而是他记得你不爱吃太甜的，你懂得他想为孩子们做点事的心意。
第十三章：归来的与留下的
方知遥回城市那天，孟小雷去送她。村口的老槐树下，他递给她一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野山枣。
“比二锅头甜。”他挠了挠头，“别让学生看见，教授吃这个，不像样。”
方知遥笑了：“我会告诉他们，这是‘生活的滋味’。”
货车开动时，她看见孟小雷站在树下，朝她挥手，身边围着几个孩子，像幅带着温度的画。
回到学校，方知遥的课多了个新案例——“小镇修车铺与学”。她给学生们讲孟小雷如何教孩子们修车，如何用扳手给自行车链条上油，就像在讲一个哲学家的实践课。
陈曦在课后递给她一张画，是她画的胡同：修车铺门口，一个穿工装的男人和一个穿衬衫的女人并肩站着，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像镀了层金。
“方老师，”陈曦笑得眼睛弯弯，“这是我想象中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方知遥把画贴在办公室的墙上，旁边是孟小雷送的那本《金缮修复入门》。她知道，有些关系不需要用“爱情”或“友情”来定义，就像那只金缮茶杯，裂痕里的光，反而让它成了独一无二的存在。
窗外，法桐的叶子黄了又绿，像日子一样，慢慢往前过。偶尔，她会收到孟小雷的短信，不是情话，只是简单的几句：“孩子们学会补胎了”“仓库的屋顶不漏了”“野山枣又熟了”。
而她的回复，也总是很简单：“我的课上，又有人说想当志愿者了”“那本《学导论》，你还放在修车铺吗？”“替我尝尝，今年的比去年甜不？”
胡同深处的回声，就这样，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轻轻荡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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