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雨巷遗帕
江南的梅雨季,雨总下得缠绵。青石板路被泡得发亮,倒映着“雨巷斋”的木质招牌,墨迹在水汽里晕开,像幅没干的水墨画。
苏雨坐在案前,指尖捏着枚银针,正小心翼翼地挑开古卷上的霉斑。窗外的雨敲打着芭蕉叶,噼啪声里,她的动作却稳得像块石头——这是“影阁”教她的第一课:再乱的处境,手不能抖。
案上摊着的是份盐税密信,纸页泛黄发脆,边角还沾着可疑的油渍。顾晏早上派人送来的,语气带着惯有的温和,却藏着冰碴:“今晚戌时前修复好,事关你兄长在狱中的‘冷暖’。”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带进来一身湿冷的雨气。林微抱着个锦盒走进来,脸上挂着天真的笑,辫子上还沾着雨珠:“师姐,顾大人让我送新的修复工具来。”
苏雨没抬头,余光瞥见锦盒角落的暗纹——那是“影阁”的标记,里面藏的恐怕不止工具。她淡淡道:“放着吧。”
林微放下锦盒,却没走,盯着案上的密信看了半晌:“听说师兄在狱里又犯了咳疾?也是,那种地方,哪比得上家好。”
苏雨的手猛地一顿,银针在纸上戳出个小孔。她抬眼,看见林微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这丫头总喜欢在她伤口上撒盐,像只等着啄食腐肉的鸟。
“出去。”苏雨的声音冷了下来。
林微撇撇嘴,转身时故意撞了下案角,几滴雨水溅在密信上。“师姐别生气呀,我这就走。”
等人走远,苏雨才深吸一口气,用吸水纸小心地吸干水渍。指尖触到纸页上“盐税”“贪墨”的字眼,心里像压着块湿棉絮,又沉又闷。她想起兄长小时候教她认古籍,说“字是活的,藏着人的心思”,那时的雨巷,可没这么多肮脏事。
傍晚时分,狱卒突然传来消息:兄长咳血昏迷,急需药材。苏雨攥着消息纸,指节泛白。她知道这是顾晏的手段,可她别无选择。
换了身素色衣裙,她没打伞,任由雨水打湿头发。走到江边的“听潮楼”时,浑身己经湿透。酒馆里弥漫着黄酒的热气,她找了个角落坐下,点了壶最烈的烧刀子。
酒杯刚碰到唇,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住了她的腕。
“雨这么大,烈酒伤身。”
苏雨抬头,撞进一双很深的眼。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短打,左臂缠着块脏布,露出的小臂上有刀疤,像条蛰伏的蛇。他背着个画筒,身上带着雨和松烟墨的味道。
是常在街头画画的那个画师,好像叫边羽。
“与你何干?”苏雨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他没说话,转身去吧台,拎回来一壶温热的梅子酒,倒了杯推给她:“这个暖身子。”
苏雨看着酒杯里晃动的琥珀色酒液,突然没了力气。她松开紧攥的拳头,露出掌心那方绣着“雨”字的手帕,边角还绣着半朵梅花——那是生母留的,她总带在身上,却又恨这手帕提醒她是个没家的人。
“你好像……有心事。”边羽在她对面坐下,自顾自倒了杯酒,“画里的人藏不住事,你也是。”
苏雨抬头,看见他眼里的坦荡,像雨洗过的天空。她突然想找人说说话,哪怕是个陌生人。
就在这时,酒馆外传来马蹄声。顾晏的贴身护卫站在门口,目光像探照灯扫过来:“苏姑娘,大人在等你。”
苏雨的心一沉,起身时手忙脚乱,手帕从掌心滑落,掉在湿漉漉的地板上。她没敢回头,跟着护卫走进雨幕,背后似乎有一道目光,像酒壶里的暖意,追了她很远。
边羽捡起手帕,指尖触到那半朵梅花,瞳孔猛地收缩。他从画筒里抽出张画,上面是座江南宅院,墙角正开着半朵梅花——那是他梦里的家,他画了无数次,总也画不全。
当晚,边羽护送一批“货”去码头,遇上劫道的。他拔出画筒里的短刀,刀光在雨里划出冷弧。搏斗中,左臂的旧伤被撕开,血混着雨水往下淌。情急之下,他摸出怀里的手帕,胡乱缠在伤口上。
梅香混着血腥气,在雨里弥漫开来。他看着手帕上被血浸透的半朵梅花,突然觉得,这雨巷里的缘分,或许没那么简单。
第2章:黑市刀光
苏雨用了三个时辰,终于修复好密信。顾晏坐在太师椅上,慢悠悠地用银签挑着密信看,嘴角噙着笑:“雨丫头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药材……”苏雨的声音有些干。
“放心,己经送去了。”顾晏放下密信,目光落在她湿漉漉的发梢,“听说你去了‘听潮楼’?还认识了个画师?”
苏雨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年轻人交朋友,本无可厚非。”顾晏拿起桌上的玉佩,着上面的裂痕,“但有些人,不值得你交心。比如那个边羽,听说他不仅画画,还替人送‘不干净’的东西。”
苏雨攥紧袖中的手帕——昨晚她回去后才发现丢了,心里一首空落落的。
“我与他不熟。”她低下头。
“最好如此。”顾晏的声音冷了下来,“你兄长的命,还在我手里。”
离开顾府时,雨还没停。苏雨没回雨巷斋,而是转道去了黑市。修复那幅藏有密信的古画需要“鱼脑冻”颜料,只有黑市的王掌柜有货。
黑市藏在废弃的戏楼里,潮湿的空气里混着霉味和脂粉气。台上的戏子早散了,只剩几个镖师模样的人在喝酒,腰间都别着家伙。
苏雨刚走到王掌柜的摊位前,就听见一阵桌椅翻倒的声响。
“姓边的,这趟货你接了就得认!”一个络腮胡镖师揪着个人的衣领,拳头挥得老高。
是边羽。
他被按在地上,嘴角淌着血,却笑得很野:“货丢了,是我的错。但想让我背黑锅,没门。”
“还嘴硬!”络腮胡的拳头就要落下。
苏雨下意识地摸向发间——那里藏着根淬毒的银簪,是“影阁”给的防身物。
就在这时,边羽突然抬腿,踹中络腮胡的膝弯。趁对方吃痛弯腰的瞬间,他从画筒里抽出短刀,刀光一闪,架在了对方脖子上。
“我说了,别惹我。”他的声音很平静,眼神却像结了冰的江面。
镖师们都愣了,没人敢动。
边羽松开络腮胡,转身时看见站在角落的苏雨,愣了一下。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收起刀:“你怎么在这?”
“买颜料。”苏雨的目光落在他左臂——那里缠着块新布,遮住了原来的伤口,“你的伤……”
“没事。”他避开她的视线,走到王掌柜摊位前,放下几枚铜钱,“要一盒鱼脑冻。”
王掌柜看看他,又看看苏雨,赶紧包好颜料递过来。
走出戏楼,雨小了些。边羽把颜料递给她:“拿着。”
“我自己买了。”
“算我赔你的。”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那方手帕,递到她面前。上面的血迹己经发黑,半朵梅花被染得模糊,“昨晚掉的。”
苏雨接过手帕,指尖触到那片发硬的血迹,心里一颤。“谢了。”
“你兄长……还好吗?”他突然问。
苏雨猛地抬头,眼里满是警惕:“你怎么知道?”
“酒馆里听护卫说的。”他踢了踢脚下的石子,“顾晏那个人,心狠。你……小心点。”
苏雨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雨丝落在他的画筒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她突然想起他画里的那座宅院,想起他刀光里的狠劲,这个人,到底藏着多少故事?
回到雨巷斋时,林微正在等她。“师姐去哪了?顾大人派人来问了好几次。”
“买颜料。”苏雨把颜料盒放在案上。
林微拿起盒子,闻了闻:“黑市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就是……沾了些不干净的人气。”她瞥了眼苏雨手里的手帕,“这手帕怎么脏成这样?还是扔了吧,我给你绣块新的。”
苏雨把手帕紧紧攥在手里:“不用。”
林微撇撇嘴,转身走了,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对了师姐,顾大人说,让你明天去趟盐运司,有份新的‘古籍’要修复。”
苏雨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这又是一场没有硝烟的仗。而她的武器,只有那枚藏在发间的银簪,和心里那点不肯熄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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