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雨过梅香
一年后，雨巷斋重新开张。
苏雨坐在案前，修复着一幅古画。画上是江南的雨巷，尽头有座宅院，墙角的梅花开得正艳。边羽坐在她身边，用左手握着画笔，正在给画补色。他的右臂虽然废了，左手却练得越发灵活。
“慢点，别涂出界了。”苏雨笑着提醒。
边羽抬眼看她，眼里的温柔像化开的春水：“知道了，苏大修复师。”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案上放着个锦盒，里面是那两块拼在一起的玉佩，“苏”与“羽”字相依，再无裂痕。
兄长的坟就安在宅院的梅树下，苏雨时常会去看看，给他带上他最爱的梅子酒。边羽总会陪着她，在坟前站上半晌，不说一句话，却让她觉得很安心。
林微被判流放，据说在途中病死了。“影阁”被查抄后，那些像苏雨一样被迫为其效力的人都得到了赦免。江南的盐运也恢复了清明，百姓们不再受盘剥之苦。
这天，老御史派人送来幅画，说是皇上御赐的。画上是两只燕子，在雨过天晴的天空下比翼齐飞。
“看来皇上也知道你们的故事了。”边羽笑着说。
苏雨看着画，突然想起顾晏临死前的眼神。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只是有人被执念吞噬，有人在执念中找到了救赎。
傍晚，下起了小雨。苏雨关好店门，和边羽并肩走在雨巷里。青石板路被雨水洗得发亮，倒映着两人的身影，紧紧依偎。
“明年开春，我们去那座宅院住吧。”苏雨说。
“好。”边羽握紧她的手，“我给你画一辈子的画，你给我修复一辈子的古籍。”
雨丝落在他们发间，带着淡淡的梅香。远处的屋檐下，挂着一串风铃，风吹过，发出清脆的响声，像在诉说着雨巷里的故事。
那些在雨幕中挣扎的夜晚，那些在刀尖上跳舞的日子，终究都成了过往。如今，只剩下彼此的温度，和雨过天晴后的梅香。
而那幅未完成的《寒梅图》，被苏雨挂在了堂屋最显眼的位置。只是画里的梅枝上，多了两只依偎的小鸟，在阳光下，透着生生不息的暖。
第九章：梅下新枝
又到了梅雨季，雨巷里的青苔爬满了石阶，“雨巷斋”的木招牌被雨水浸得发亮。苏雨正在后院翻晒古籍，潮湿的空气里混着淡淡的梅香——去年冬天，她和边羽在兄长坟旁又栽了株新梅，如今竟冒出了嫩芽。
“小心点，别碰着那些线装书。”边羽端着两碗梅子汤走过来，左手稳稳地托着托盘。他的右臂虽然还不能吃力，却练就了用左手写字画画的本事，近来甚至有人专程来求他的左手画。
苏雨接过汤碗，抿了一口，酸甜的滋味漫过舌尖：“前几日老管家来说，那座宅院的修缮快好了。”
“嗯，他说梅树都活了。”边羽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翻书的侧脸，阳光透过雨云的缝隙落在她睫毛上，像落了层金粉，“等雨季过了，我们就搬过去。”
正说着，巷口传来孩童的嬉笑声。三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孩子举着油纸伞跑过，其中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突然停在店门口，盯着墙上挂着的《雨巷宅院图》看。
“这幅画真好。”小姑娘仰着脸，眼睛亮晶晶的，“像我家以前的样子。”
苏雨走出去，看见小姑娘手里攥着半块碎玉，上面刻着个模糊的“林”字。心里一动——这玉的质地，竟和顾晏那枚有几分相似。
“你叫什么名字？”
“阿林。”小姑娘把碎玉往身后藏了藏，“我爹娘说，等找到另一半玉，就能回家了。”
边羽这时也走了出来，看见碎玉时眉头微蹙：“你爹娘在哪？”
“他们……他们去年病死了。”阿林低下头，声音闷闷的，“我跟着流民队来的，听说江南有好人。”
苏雨的心像被雨打湿的棉絮，沉得发闷。她想起林微，那个被欲望裹挟的姑娘，若她小时候也能遇到个肯伸手的人，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
“进来躲躲雨吧。”苏雨牵起阿林的手，“我给你煮碗热粥。”
阿林怯生生地跟着走进店，眼睛却被案上的古籍吸引。“这些字真好看。”她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泛黄的纸页，“我娘以前也教我认字。”
边羽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突然对苏雨说：“要不……我们留下她吧。”
苏雨回头，看见他眼里的温柔，像看着当年那个在雨巷口被遗弃的自己。用力点了点头。
那天下午，苏雨给阿林梳头时，发现她后脑勺有块淡红色的胎记，形状像片梅瓣。这胎记，她在林微小时候的画像上见过——那是林微母亲留给她的唯一标记，当年林微进“影阁”时，档案里记过这一笔。
原来，阿林是林微的女儿。那个总说“没人疼”的姑娘，竟悄悄留下了个孩子。
边羽得知后，沉默了很久，最后从画筒里抽出张纸，开始画梅树：“不管她是谁的孩子，都是无辜的。”
傍晚时分，老管家来送宅院的钥匙，看见阿林时突然愣住：“这孩子……像极了当年林家的二小姐。”
——林微的母亲，本是江南望族林家的二小姐，因家道中落被卖入顾府，才与顾晏有了牵扯。而林家当年的信物，正是一对刻着“林”字的玉牌。
“另一半玉，或许在顾府旧宅里。”老管家叹了口气，“当年林家被抄时，很多东西都被顾晏占了。”
雨停后，边羽果然在顾府废墟的梅树下挖出了个锦盒，里面躺着另一半玉牌。拼在一起时，正好是朵完整的梅花。
阿林捧着合二为一的玉牌，突然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爹娘没骗我，真的能回家。”
苏雨看着她的笑，突然明白，救赎从不是偿还过去的债，而是给未来的人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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