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底纹
第五章 墨香余韵
捐赠仪式定在秋分那天。沈砚抱着锦盒站在博物馆展厅中央,玻璃展柜里己经铺好了深蓝色丝绒,旁边的展牌上写着“乾隆御制端砚——爱新觉罗·永瑢监制”,底下标注着捐赠人:沈砚、林微。
林微站在他身边,脖子上挂着那枚银杏吊坠,阳光透过穹顶的玻璃落在她发梢,像镀了层金。她悄悄碰了碰沈砚的胳膊:“待会儿要说什么?我紧张。”
“就说……”沈砚低头,看见她耳尖红了,像被砚台里的墨汁染过,“这砚台终于回家了。”
仪式开始前,赵老突然把沈砚拉到角落,手里捏着个褪色的红布包:“你祖父临终前嘱咐,等砚台捐了,就把这个给你。”布包里是枚青玉印章,刻着“永瑢后人”西个字,边角却被磨得圆润,像常年握在手里。
“他说,这印章不是让你记着身份,是让你记着,永瑢当年放弃皇位,是为了守着造办处的匠人,守着心里的清明。”赵老的手指在印章上轻轻敲了敲,“就像你现在,守着修复台,守着该守的人。”
沈砚把印章塞进衬衫口袋,隔着布料能摸到冰凉的玉质,像祖父的手按在他心口。
主持人喊他们上台时,林微的高跟鞋突然崴了一下,沈砚伸手扶住她的瞬间,两人的吊坠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台下传来低低的笑,赵老坐在第一排,手里拿着个搪瓷缸,缸沿印着的“为人民服务”早己褪色,却被得发亮。
“这方砚台,”沈砚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展厅,“藏过密诏,记过恩怨,却在最后告诉我们,最该守护的不是血脉,是手里的温度。”他侧头看林微,目光软得像化开的墨,“就像修复古籍,补的不只是纸页,是那些快要被遗忘的故事。”
林微接过话筒时,指尖还在抖:“我爸当年说,文物是有灵性的,你对它好,它就会带你找到想找的答案。”她顿了顿,看向沈砚,“现在我信了。”
捐赠证书递过来时,沈砚的指尖碰到林微的,两人同时想起那天在修复室,两滴血落在宝石上的瞬间。砚台里映出的影像,或许不是为了揭示什么秘密,只是想让他们知道:有些守护,从百年前就开始了。
仪式结束后,赵老拉着他们去馆后的老槐树下,那里摆着张石桌,上面放着那方假砚的碎片,被拼成了完整的形状。
“刀疤陈的儿子来了,”赵老往茶杯里续水,热气模糊了眼镜片,“那孩子才十五,说想跟着学修复,赎他爸的罪。”
甜弦诗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沈砚看着假砚碎片上祖父刻的“守护者,不分血脉”,突然笑了:“让他来吧,正好缺个打下手的。”
林微从包里掏出个小本子,上面画着修复室的新设计图:“我跟馆长申请了,把特藏部旁边的空房改成工作室,以后咱们就在那修砚台、补古籍。”她指着图纸角落的小窗户,“窗外种棵银杏树,秋天落叶能当书签。”
沈砚的手指在图纸上划过,突然停在工作室的名字处——那里写着“砚心堂”,旁边画着两只交握的手,握着半块墨锭。
“名字挺好。”他抬头,看见林微的吊坠在阳光下闪着光,与他胸前的印章隔着衬衫隐隐呼应。
秋风卷着槐树叶落在石桌上,赵老己经靠着树干打盹,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像在跟沈砚的祖父说话。沈砚拿起块假砚碎片,对着光看,上面的纹路被磨得光滑,却依然能看出龙纹的痕迹——像被时光温柔抚平的伤疤。
林微突然抓起他的手,往博物馆后院跑:“带你看个东西。”
后院的仓库里,堆着刚收来的一批旧书。林微从最底层翻出个木箱,打开后,里面是十几方砚台,都是寻常百姓家的旧物,石质普通,却被磨得发亮。
“这些是我爸当年从走私犯手里截下来的,”林微拿起一方雕花砚,砚堂里还留着淡淡的墨痕,“他说,皇家的砚台要守,老百姓的砚台也要守,都是日子磨出来的念想。”
沈砚的指尖抚过砚台边缘,突然明白祖父为什么要仿造那方御砚。真正的宝贝从来不是龙纹和宝石,是一代代人握在手里的温度,是墨香里藏着的柴米油盐、喜怒哀乐。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青玉印章,轻轻盖在一方素面砚上。印泥落在石面上,“永瑢后人”西个字旁边,很快多了个小小的刻痕——是林微用刻刀补的,像片刚抽芽的银杏叶。
“以后,咱们就在这修这些砚台。”沈砚把素面砚放进林微手里,“从百姓的故事开始。”
林微的眼泪掉在砚台上,晕开了印泥,却让那片银杏叶的刻痕更清晰了。仓库外传来赵老的喊声,说刀疤陈的儿子来了,正蹲在槐树下看那方假砚,看得入了迷。
沈砚拉着林微往外走,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砚台里流动的纹路。他突然想起砚台最后映出的影像,乾隆说“守护”二字时的眼神,竟与林微父亲在照片里的笑容重叠在一起。
或许所谓的传承,从来不是血脉的延续,是有人接过你手里的墨锭,继续把故事磨进石里,让后来人知道:
这世间最动人的纹路,从来刻在心上,而非砚底。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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