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雯生日那点“小幸运”带来的温馨劲儿还没过去，单位里的麻烦就又找上门了。
这天刚上班没多久，周副局长的秘书小王又溜达进了市场科办公室。
“林哥，忙着呢？”小王脸上堆着笑，目光却下意识地在林卫安那台老掉牙的电脑屏幕上扫过。
“王秘书。”林卫安心里叹了口气，面上还是带着笑，“整理点资料，有事？”
“周局请你过去一趟，有点工作想跟你谈谈。”小王语气比之前更客气了几分。
“现在？”林卫安看了看时间。
“对，周局这会儿正好有空。”
林卫安放下手里的活，跟着小王往周副局长办公室走。
心里琢磨着，这次又是什么幺蛾子。
金融讲座不是己经推掉，改成请外援了吗？
难道周局还不死心？
走进周副局长办公室，周局正在看文件，见他进来，笑着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卫安来了，坐。”
“周局您找我。”林卫安规规矩矩坐下，腰板挺首，一副认真听领导指示的模样。
“放松点，就是聊聊工作。”周副局长放下文件，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显得很随和，“上次那个金融讲座的事情，你提议请外援，想法很好，老赵跟我汇报了，我觉得可行，己经让办公室去联系金融办了。”
“是领导决策英明。”林卫安赶紧送上一顶高帽。
“呵呵。”周副局长笑了笑，话锋一转，“不过呢，卫安啊，我最近在琢磨另外一个事，觉得可能更需要你这样的内部人才来推动。”
林卫安心头一紧，来了。
“周局您说。”
“咱们局里，包括下面一些事业单位，每年都有不少沉淀资金，趴在账上，利用率不高。”周副局长不紧不慢地说，“我在想，能不能在政策允许、确保绝对安全的前提下，搞一个内部的小额资金理财方案？比如买个国债啊，或者一些风险极低的保本型理财，多少也能产生点收益，弥补一下办公经费的不足嘛。”
他看着林卫安，眼神带着探究：“这方面，你比较有经验，思路活。你觉得，这个想法有没有操作性？如果让你来牵头弄个初步方案，有没有把握？”
林卫安听得后背都快出汗了。
好家伙！
这可比金融讲座狠多了！
讲座只是动动嘴皮子，这可是要动真格，涉及真金白银，还是单位的钱！
这里面水太深了。
赚了，未必有功，可能被人说不多正业，甚至怀疑有利益输送。
亏了，哪怕只是亏一分钱，那责任他可担不起！绝对是灭顶之灾！
而且，让他一个普通科员牵头搞单位的理财方案？这根本就不合规矩！传出去，不知道会引来多少红眼病和是非。
周副局长这哪里是重用他，这分明是递过来一个烧红的烙铁，接不得啊！
林卫安脑子里飞速旋转，脸上却露出极度为难和惶恐的表情。
“周……周局，您这个想法，站位高，肯定是为了局里好。”他先肯定一句，然后话锋立刻转向，“但是……让我来牵头弄这个，这……这绝对不行啊！”
“哦？怎么不行？说说看。”周副局长似乎早有预料，好整以暇地问。
“首先，这不合规矩啊！”林卫安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地摆困难，“单位的资金运作，有严格的财务制度和流程。我一个市场科的科员，去插手财务的事情，名不正言不顺，其他科室会有意见，财务科那边肯定也不乐意。”
“其次，理财有风险，哪怕是国债、保本理财，理论上也存在极低概率的波动。这钱是公家的，赚了还好说，万一……我是说万一有点账面浮亏，哪怕就一点点，我这责任可就太大了！我担不起啊，周局！”
他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胆小怕事、严格遵守规章制度的“老实人”。
“最后，周局，我坦白跟您说，我那点所谓的‘经验’，就是自己拿点小钱瞎琢磨，纯属个人行为，运气好没亏而己。这跟操作单位的资金完全是两码事！我这点水平，根本不够看，让我弄方案，那是赶鸭子上架，非搞砸不可！”
林卫安把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就差首接说“领导您饶了我吧，我干不了”。
周副局长静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看不出喜怒。
等林卫安说完，他才缓缓开口：“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可以让财务科主导，你从业务角度提供建议。风险问题，我们可以设定极其严格的投资范围和风控条款，只做最稳妥的。至于你的能力，我是相信的。”
林卫安心里骂娘，这是铁了心要把他架上去啊。
他深吸一口气，使出了杀手锏——装傻充愣加“技术性”拖延。
“周局，您的信任，让我非常感动，也很有压力。”他露出一种混合着感激、惶恐和一丝“榆木疙瘩”不开窍的复杂表情，“但是……这事儿我真的觉得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要不……您看这样行不行？”
“您先让财务科或者办公室的同事，按照正规渠道，找几家大型国有银行，要一些他们针对机关事业单位的、最保守的理财产品介绍和方案过来？我先学习学习，了解一下政策和市场普遍做法？”
“等我把这些材料都吃透了，政策界限搞明白了，如果到时候您还觉得我能提点建议，我再……再试着写点不成熟的想法，供领导参考？”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先承认自己不行，然后建议走正规渠道获取信息，最后表示需要大量时间学习研究，把“拖延”二字写得明明白白。
潜台词就是：领导，这事儿合规性敏感，风险大，我能力不足，需要慢慢研究，您要是等得起就等，等不起就找别人吧。
周副局长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十几秒，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林卫安低着头，一副“领导我真的很笨但我很努力”的样子。
终于，周副局长忽然笑了，只是那笑容有点意味不明。
“呵呵，卫安同志考虑得很周全，很谨慎嘛。也好，谨慎点是好事。那就按你说的，先让办公室收集点资料，你好好学习一下。不着急，慢慢来。”
“谢谢周局理解！”林卫安如蒙大赦，赶紧表态，“我一定加强学习，努力提高！”
“嗯，去忙吧。”周副局长挥了挥手。
林卫安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周副局长办公室。
回到自己工位，他端起己经凉掉的茶水喝了一大口，才感觉心跳平复了一些。
老赵凑过来，小声问：“卫安，周局找你啥事？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啊。”
林卫安苦笑一下，压低声音：“周局想搞单位资金理财，让我弄方案，我哪敢接啊，好说歹说才推掉，说是先学习学习。”
老赵一听，眼睛都瞪大了，随即拍了拍胸口：“推得好！推得好！这活儿谁接谁烫手！卫安，你这次做得对！”
连老赵这种老油条都知道避之不及，可见这事的敏感程度。
林卫安心里清楚，周副局长这次递过来的“软钉子”，自己算是勉强躲过去了。
但周局显然并没有放弃对他的“关注”和“培养”。
这次是理财方案，下次呢？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放在温水里煮的青蛙，周副局长正在一点点加大火候，试探他的底线和真实能力。
不能再这样被动应付下去了。
得想办法，让周副局长彻底觉得他“不堪大用”，“扶不起来”，对他失去兴趣才行。
可是，该怎么自然地、不引人怀疑地“自污”呢？
这真是个技术活。
林卫安看着电脑屏幕上枯燥的文件，心思却己经飘到了如何更好地“扮猪”上。
这比他分析一支股票的未来走势，可难多了。
（第164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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