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市的气氛，就像滨城市夏天潮湿闷热的空气一样，不知不觉就弥漫开了。
连市场管理科这种文化系统的边缘科室，也不能免俗。
这天上午，办公室里的话题不再是家长里短和电视剧，破天荒地转向了股票。
起因是王姐神秘兮兮地跟大家说，她一个在证券公司上班的远房表侄告诉她，最近行情好得不得了，买什么都赚！
“真的假的？王姐，有这么神？”小李年轻，最容易对这种话题感兴趣，立刻凑了过去。
“那还有假？”王姐一副手握内幕消息的架势，“我表侄说了，这叫牛市！懂吗？全民炒股！闭着眼睛买都能赚钱！”
赵科长本来在看报纸，听到这话，也忍不住放下报纸，推了推眼镜，故作深沉地说：“股市有风险，投资需谨慎啊。不过嘛……最近确实好像挺热闹。”
连平时只关心化妆品和男朋友的小张，也竖起了耳朵。
林卫安坐在角落，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还得装出一副“我不懂但我很好奇”的懵懂样子。
“王姐，那……买什么能赚啊？”小李急切地问。
“这个嘛……”王姐卡壳了，她表侄只告诉她能赚，没告诉具体买啥啊。她眼珠一转，看到角落的林卫安，立刻把锅甩了过去，“哎，小林，你年轻人，脑子活，你懂不懂这个？”
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林卫安身上。
林卫安心里骂了句娘，赶紧摆手：“不懂不懂！王姐，我哪懂这个啊？听说风险大得很，一不小心就倾家荡产！”他努力扮演着一个胆小怕事的菜鸟。
“啧，年轻人一点闯劲都没有！”赵科长点评道，“不过也好，老老实实上班才是正途。”
林卫安：“科长说得对！”
心里：“老子闯劲大得很，怕吓着你们！”
这时，小张突然插话：“我听说最近那个……什么白酒股挺火的？好像叫茅什么台？”
林卫安心里一紧，他重仓里就有这个！而且涨得极好！
小李立刻拿出手机：“我看看……嚯！是不便宜啊！一股都快两百了！这谁买得起？”
“你懂什么，越贵越涨！”王姐煞有介事地说。
赵科长沉吟片刻，一副专家派头：“白酒嘛，消费板块，传统行业，倒是稳健……”
林卫安听得差点笑出声。稳健？你们知道那玩意以后能涨到多恐怖吗？
他心里痒痒，也忍不住想看看自己账户现在啥样了。那破电脑肯定不能装软件，只能用手机。
可这会儿大家都围着讨论，他不好频繁去厕所。
机会来了！赵科长起身要去局领导那儿汇报工作。
赵科长一走，办公室气氛立刻活跃起来。小李和小张干脆凑到王姐电脑前，让她帮忙看股票。
林卫安趁机捂着肚子，表情痛苦：“哎呦，肚子有点不舒服，我得去趟厕所。”
没人搭理他，大家都盯着王姐那慢吞吞的电脑屏幕呢。
林卫安溜进厕所隔间，锁好门，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
打开软件。
刷新！
红色！满屏的红色！红得发紫！
他持仓的股票，几乎全线飘红！那支券商股又一个涨停！白酒股也大涨超过百分之八！
账户总资产，己经突破了三十万大关！
短短一段时间，十万变三十万！浮盈二十万！
林卫安激动得差点把手机扔进坑里！赶紧捂住嘴，才没叫出声。
二十万！赵科长一年工资加奖金都没这么多！
他靠在隔间板上，大口喘着气，努力平复几乎要爆炸的心情。
不行了，必须得看看详细的！厕所里看不爽！
他回到办公室，发现那三人还在围着电脑叽叽喳喳。王姐的电脑屏幕上，赫然打开着股票软件（网页版）。
“王姐，您还懂这个呢？”林卫安凑过去，假装好奇地问。
“嗨，瞎看，瞎看。”王姐嘴上谦虚，脸上却得意洋洋，“你看这个，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涨了吧！”
林卫安一看，是一支完全没听过的垃圾股，因为盘子小，稍微有点资金关注，今天碰巧涨了三个点。
小李和小张一脸崇拜：“王姐你真厉害！”
林卫安心里：“厉害个毛线，这种股也敢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王姐，我用下电脑查个资料行吗？就一会儿。”他指着旁边一台空闲的电脑。那电脑更老，但只要能打开浏览器就行。
“用吧用吧。”王姐大手一挥，注意力全在自己的“神股”上。
林卫安坐下，费了老大劲打开浏览器，然后极其缓慢地输入了股票网站的地址。
等待网页加载的功夫，他感觉比一个世纪还长。那破电脑的风扇嗡嗡作响，听得人心烦意乱。
终于，网页打开了！他快速登录自己的账户（幸好记住密码）。
当账户总资产那个数字清晰地显示在屏幕上时，林卫安感觉呼吸都停止了。
**￥312,587.36**
三十一万两千五百八十七块三毛六！
虽然早知道大概数字，但亲眼在单位的破电脑上看到，那种视觉冲击力是无与伦比的！
背后，王姐、小李、小张还在为那支涨了三毛钱的垃圾股兴奋不己。
面前，是他价值三十多万的股票账户。
一边是咋咋呼呼的蝇头小利，一边是寂静无声的巨额财富。
这种极端的对比，荒诞到了极致，也爽到了极致！
林卫安强忍着仰天大笑的冲动，快速截图（保存罪证？不，保存爽点！），然后立刻退出登录，清除历史记录。
做完这一切，他感觉手心里全是汗，不是紧张的，是兴奋的！
“小林，查完没？我也要用电脑打個文件。”小张过来了。
“完了完了！”林卫安立刻站起来，让出位置，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木讷表情。
他坐回自己的工位，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看着办公室里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同事，他忽然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超然感。
“买这个！肯定涨！”
“那个也不错！听说有消息！”
他们兴奋地交流着不知从哪听来的垃圾信息。
林卫安低下头，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一群韭菜……不过也好，没有你们这些韭菜，我这棵隐藏的食人花，怎么茁壮成长呢？”
他忽然觉得，这无聊的办公室，因为有了这个共同的、却又只有他掌握真相的秘密，而变得有趣起来。
他甚至有点期待，下次这帮人再讨论股票时，他是不是可以……
不经意间，透露一点真正的“天机”？
当然，是以一种谁也看不出来的方式。
比如，反向指标？
嗯，这个主意好像不错。
林卫安脸上的笑容，越发“淳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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