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林卫安家“天降横财”、要买高档楼盘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没几天就在单位里传遍了。
源头都不用猜，肯定是张晓雯忍不住跟某个闺蜜分享了喜悦，然后闺蜜传闺蜜，就变成了“市场科那个小林，老家拆迁，赔了五六百万！首接全款买豪宅！”
这消息在死水微澜的机关大院裏，不啻于投下了一颗核弹。
五六百万！那可是他们这些公务员干一辈子都攒不下的巨款！
嫉妒、眼红、怀疑、探究……各种复杂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林卫安身上。
王姐的反应最首接，酸气几乎能掀翻屋顶。
“哎呦喂！林老板！以后可得叫你林老板了！都买上‘铂金府苑’了！那地方一平米得三西万吧？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她绕着林卫安的工位转悠，声音尖得刺耳。
小李看他的眼神更加复杂，像是看一个走了狗屎运的叛徒。小张则更多是好奇和羡慕。
就连赵科长，看他的眼神都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意味，开会的时候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看来咱们科真是藏龙卧虎啊！以后科室经费紧张，看来得找小林化缘了！”
林卫安头皮发麻，心里把传话的人骂了一百遍。就知道会这样！
他立刻启动一级防御模式，脸上堆起苦笑，开始疯狂输出“哭惨”和“澄清”二连击。
“王姐您可就别寒碜我了！什么五六百万？哪有那么多！净瞎传！” “就一百来万！还是拆迁补偿！一大家子就那么点地，分到我头上就没多少了！” “那房子是贷款买的！贷了二百多万呢！三十年！一个月光月供就一万多！以后就得喝西北风了！” “要不是我爸身体不好，急需电梯房，谁愿意背这么重的债啊！愁都愁死了！” “赵科长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现在是负债累累，比谁都穷！”
他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迫背上巨额债务”、“未来一片灰暗”的可怜虫，语气那叫一个沉痛，表情那叫一个真实（毕竟一半是真愁）。
为了增加可信度，他甚至从手机里找出早就准备好的、计算月供的APP截图（数字调得特别吓人），“不小心”被王姐看到。
王姐看着那惊人的月供数字，倒吸一口凉气，酸味果然淡了不少，转而变成了一种略带优越感的“同情”：“唉，也是……这么多贷款，压力是挺大的……你说这拆迁，听着好听，其实也落不下几个钱……”
小李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咂咂嘴：“我操，这月供……比我工资都高！这谁敢背啊？还是你胆子大。”
林卫安苦笑：“没办法啊，都是为了老人……以后日子难熬喽……”
成功地把“暴发户”形象扭转成了“负重前行的孝子”，舆论风向瞬间变了。
大家不再羡慕他有钱，反而开始“同情”他背了巨债，甚至有人觉得他有点傻，为了面子硬撑。
赵科长也拍了拍他肩膀，语气“沉重”：“嗯，照顾老人是应该的，但也要量力而行啊。以后工作上更要努力，可不能出岔子，不然贷款都还不上。”
林卫安点头哈腰：“是是是，科长您说得对，我一定更加努力工作！”
心里骂：老子还得努力工作给你还房贷？想得美！
好不容易把科室里的风波暂时压下去，但更大的考验来了。
买房需要开各种证明，包括收入证明、公积金缴存证明等等，都得回单位盖章。
这流程绕不开行政科和分管领导。
于是，几乎整个办公楼的人都知道了林卫安要买“铂金府苑”，而且贷款金额巨大。
各种意味深长的目光，各种窃窃私语，又开始了。
“他哪来的钱付首付？拆迁能拆那么多？” “收入证明能开那么高？够月供吗？银行怎么批的？” “不会是有什么灰色收入吧？”
这些议论像蚊子一样嗡嗡地围着他，赶都赶不走。
他去行政科盖章的时候，那个一向眼高于顶的科长，居然对他笑了笑，语气暧昧：“小林，可以啊，闷声干大事。”
林卫安只能再次祭出“拆迁款+巨额贷款”的组合拳，配上愁眉苦脸的表情：“领导您就别笑话我了，以后日子难过了……”
盖完章，他几乎是逃出了行政科。
太他妈难受了！
这感觉比被私募盯上还憋屈！至少私募是暗地里的，这是明晃晃地被放在火上烤！
他越发觉得自己买房的决定是对的。只有尽快搬离这个环境，才能减少这些无聊的窥探和议论。
晚上回到家，看着家人依旧沉浸在买房的喜悦中，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装修风格，他只能把单位的烦闷压在心里，强颜欢笑。
“今天单位同事都说咱们压力大呢。”张晓雯一边淘米一边说，“其实算算，公积金能抵扣不少，咱们工资覆盖剩下的，紧巴点也够用了。等胖子那边分红稳定了，就更轻松了。”
林卫安听着老婆精打细算的计划，心里五味杂陈。
是啊，按她算的，是够用了。
可她不知道，那笔巨额的“首付”根本不存在，那点月供对他而言更是九牛一毛。
这种明明拥有却要装作匮乏的扭曲感，几乎要把他撕裂。
他点点头，声音有些干涩：“嗯，会越来越好的。”
一定会好的。
等搬进新家，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他只能这样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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