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头正烈，忽然一阵狂风卷着乌云压过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晒谷场的谷堆上，溅起细小的泥花。罗旭强正帮着张明肖把晒好的麦子往仓房里拢，眼角瞥见隔壁蚕房的窗纸被风吹得鼓鼓囊囊，心里咯噔一下。
“叔！蚕房！”他扔下木锨就往隔壁冲，罗荣家跟在后面，手里还攥着刚收的酱缸布。
蚕房里一片忙乱，蚕匾里的小蚕被雨点惊得西处乱爬，有些己经被漏进来的雨水打湿，缩成了小小的一团。林秀莲——村里最懂养蚕的“蚕娘”正踮着脚往窗上糊油纸，可风太大，刚糊好的纸“哗啦”一声又被掀飞，她急得首跺脚：“这老天，说变就变！”
“林婶，我来！”罗旭强搬来几块木板，用钉子狠狠钉在窗框上，总算把风挡了大半。罗荣家则赶紧把靠窗的蚕匾往屋里挪，手指碰到冰凉的蚕宝宝时，心里一阵发紧——这些小家伙娇气着呢，沾了潮气就容易生病。
“荣家哥，你看这蚕，”林秀莲指着最靠边的一匾，声音发颤，“有几只都不动了……”
罗荣家凑近一看，果然有几只小蚕肚皮朝天，身子己经发硬。他皱起眉，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晒干的艾草灰：“快，把这灰轻轻撒在蚕匾里，能去潮气。旭强，去烧壶热水，放温了来，我给蚕房消消毒。”
张明肖也跑了进来，手里抱着捆干稻草：“叔，用这个堵门缝行不？”他把稻草塞进漏风的门缝，又拿起扫帚把地上的积水往门外扫。
雨点砸在屋顶上，像有无数只手在敲鼓，蚕房里却渐渐静了下来。罗荣家小心地用软毛刷把艾草灰扫匀，林秀莲则用温布擦拭蚕匾边缘，嘴里念叨着：“不怕不怕，有我们在呢……”小蚕们像是听懂了，渐渐不再乱爬，重新啃起了桑叶。
风势渐小，雨却下得更绵了。罗荣家看着窗外的雨帘，忽然道：“秀莲，等雨停了，我去后山采点柏树叶来，混着桑叶喂，能让蚕宝宝壮实点。”
林秀莲点点头，眼里的慌色淡了些：“还是你想得周到。去年也是这样的骤雨，要不是你及时找来艾草灰，我那筐蚕就全没了。”她看着罗旭强和张明肖，笑着说，“你们俩也机灵，今天多亏了搭手。”
罗旭强挠挠头，手上还沾着稻草屑：“林婶，下次下雨前，我们帮你把蚕房的窗户都钉牢点。”
张明肖指着蚕匾里重新活跃起来的小蚕，眼睛亮晶晶的：“你看它们，又开始吃桑叶了，沙沙沙的，像在唱歌呢。”
雨声里，果然传来细碎的“沙沙”声，混着屋檐滴水的“滴答”声，倒像是一首特别的曲子。罗荣家望着那匾蚕，忽然觉得这小小的生命，倒比人更经得住风雨——只要有人护着，一点潮气，一场骤雨，都打不倒它们。
雨停时，夕阳从云缝里钻出来，给蚕房的窗棂镀上了层金。林秀莲掀开蚕房的门帘，潮湿的空气里混着桑叶和艾草的清香，她深吸一口气，笑着对罗荣家说：“你看，天放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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