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青云山，走了约莫大半日，方才见到人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镇子，青石板路被踩得光滑，两旁店铺旗幡招展，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充满了云舒熟悉又喜爱的市井烟火气。
若是往常，他定要先去寻摸镇上最出名的小吃摊子，犒劳一下自己走乏了的腿脚和空瘪的肠胃。但这次，他只是摸了摸怀里那干瘪得几乎听不见响动的钱袋，又看了看身边因为长途跋涉而脸色愈发苍白、却依旧强撑着一声不吭的苏砚，长长叹了口气。
“师傅给的‘巨款’加上我的老底，也就够吃两碗素面。”云舒嘀咕着，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苏砚敏锐地听到了，怯生生地抬起头，小声道：“爹…师兄，我…我吃得很少的，半碗…不，几口就行。”
这孩子越是懂事，云舒心里越是不得劲。他胡乱揉了揉苏砚的头发：“省出来的那几口也富不了爷俩。得想法子挣钱。”
他的目光在喧闹的集市上扫过，最终落在一处相对僻静的街角。得了，老本行还是不能丢。
他从那个破旧的行李卷里翻找片刻，抽出一面洗得发白、边角都有些破损的布幡，又找出半块干硬的墨锭和一支秃头笔，蘸了点口水，龙飞凤舞地在幡子上写下西个大字：“铁口首断”。
然后，他领着苏砚走到那处街角，寻了块大石头让苏砚坐着，自己则将布幡往墙边一靠，清了清嗓子，虽未吆喝，但那副摆开阵仗的模样，倒也引得过路人侧目。
“在此坐着，别乱跑，看着就行。”云舒对苏砚吩咐道。
很快，便有第一个顾客上门，是个面色愁苦的妇人，问家宅是否安宁。云凝神望去，眼中若有微光一闪，见其眉宇间隐有晦涩，但并非妖鬼作祟，更像是家中常有口角，气运不畅。他又暗自运转辨妖诀，感知西周，并无阴邪之气残留。
于是，他开口说的便是：“大嫂近日是否忧心忡忡，家中时有龃龉？南墙角是否堆有杂物？清理干净，通风见光，或可舒缓。近期少食生冷，多饮姜枣茶。”
妇人闻言连连点头，惊为天人，忙问如何化解。云舒只道“心平气和，自然化解”，妇人千恩万谢，留下了几枚铜钱。
又有一富态商人问财运。云舒观其面色红润，但眼下略有浮青，又嗅到其衣角带有一丝极淡的、只有特定低阶妖宠才有的腥气，便道：“东主财运亨通，然则需谨记‘贪多嚼不烂’，身边活物……嗯，亦不可过于纵情。”商人脸色微变，若有所思，留下了一块碎银。
云舒收费随意，遇上看着实在窘迫的，给一把青菜、两个鸡蛋他也收下。
苏砚安静地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仔细观察着每一个来往的行人和顾客。他忽然悄悄拉了下云舒的衣角，极小声地说：“师兄，刚才那位婆婆，袖口有药渍，身上有淡淡的艾草味，可能家里有人久病…”
云舒心下了然，等下一位老丈来问远行儿子归期时，他便在常规说辞后，额外加了句“归期虽未定，但家中长辈还需安心静养，勿要过忧”，说得那老丈眼眶微红，又多给了几文钱。
就这样，一个靠着半吊子道术和察言观色“忽悠”，一个靠着细心观察默默补充，师徒二人竟也在这街角撑起了一个小小的营生。赚得不多，但至少，今晚的饭食和住宿的铜板，算是有了着落。
云舒掂量着手里那零零散散的进项，看着渐渐西斜的日头，对苏砚道：“收了摊子，找个地方吃饭。嗯…今天表现不错，给你加个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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