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酒后真言
雨丝还黏在窗棂上没干透，枣花村的夜就裹着一股子泥土混着青草的潮气沉了下来。丰收小宴的喧闹还没散，田埂上的灯笼晃着暖黄的光，把人影拉得老长，碰杯声、说笑声顺着风飘过来，落在田枣耳边时，己经软成了模糊的嗡嗡声。
她刚帮王婶把最后一摞碗碟送回灶房，指尖还沾着洗洁精的柠檬香，转身就被身后追上来的林慕言攥住了手腕。男人掌心的温度隔着薄衬衫渗进来，带着点酒后的灼热，田枣愣了愣，下意识想抽手，却被他攥得更紧了些。
“你慢点走，脚下滑。”林慕言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尾音裹着点不易察觉的哑，像是被灶膛里的烟火熏过。他另一只手还拎着田枣落在宴席上的布包，蓝底白花的布料被他手指捏出了几道浅痕，“刚喝了那么多酒，别摔着。”
田枣低头瞥了眼被攥着的手腕，又抬眼看向他。月光刚好落在林慕言脸上，把他平时总是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照得软了些，眼尾也泛着点红，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被灯笼的光映的。她心里莫名有点发慌，嘴上却还是硬邦邦的：“我酒量好着呢，摔不着。倒是你，刚拦着我喝酒的时候，怎么没说自己站不稳？”
话是这么说，她脚下还是慢了些，顺着林慕言的力道往旁边挪了挪，避开了田埂上一滩没干的泥水。刚才在宴席上，村长家的儿子非要跟林慕言拼酒，说“顶流明星酒量肯定不差”，林慕言本来就不善饮酒，几杯白酒下肚，脸就红透了。她看不过去，才抢在他前面端了酒杯，连喝了三杯，把那小伙子怼得没话说。
林慕言听她这么说，忍不住低笑了一声，笑声顺着风飘进田枣耳朵里，有点痒。他松开攥着她手腕的手，转而扶上她的胳膊，动作放得很轻，像是怕碰碎了什么：“我那不是怕你喝多了难受吗？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喝了酒跟没事人似的。”
田枣没接话，心里却有点暖。她长这么大，除了过世的爷爷，还没人这么拦着她喝酒。以前在村里，她帮村民出头，跟镇上的小贩讨价还价，喝起酒来也不输男人，大家都觉得她“野”，没人会想着她会不会难受。可林慕言不一样，他明明自己都快站不稳了，还想着拦着她。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走着，只有脚踩在田埂上的“沙沙”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叫声。田枣的酒劲慢慢上来了，头有点晕，脚步也开始晃。她下意识往林慕言身边靠了靠，鼻尖不小心蹭到他的袖子，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着点米酒的甜香，很好闻。
“林慕言，”她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软了些，带着点酒后的含糊，“你说，他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很凶啊？”
林慕言愣了一下，低头看向她。田枣的头微微垂着，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只能看到她抿着的嘴唇，平时总是带着点锐气的下颌线，此刻在月光下也柔和了不少。他心里忽然有点疼，轻声问：“怎么这么问？”
“以前爷爷在的时候，总说我太要强，以后会没人喜欢。”田枣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跟林慕言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村里的人都说我‘野丫头’，没人愿意跟我一起玩。后来爷爷走了，我就更没人管了，只能自己厉害点，不然别人都欺负我。”
她说着，忽然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着月光。她盯着林慕言的脸，很认真地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凶啊？刚认识我的时候，我总怼你，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林慕言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软又麻。他以前总觉得田枣像株带刺的野草，不管遇到什么都能扎着根往上长，从来不会示弱。可现在，她就站在他面前，带着点酒后的脆弱，问他是不是讨厌自己，像个怕被抛弃的小孩。
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拂开她额前的碎发，指尖碰到她的皮肤，温温的。“不讨厌，”他很认真地说，声音比刚才更沉了些，“我从来没觉得你凶。我觉得你很厉害，能自己打理菜园，能帮村民修收音机，能在别人欺负你的时候怼回去。这样的你，很好。”
田枣愣愣地看着他，眼睛里慢慢泛起了水光。她以前听别人说过很多话，说她“野”，说她“厉害”，说她“没人敢惹”，可从来没人跟她说过“这样的你，很好”。她鼻子一酸，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赶紧低下头，用手背蹭了蹭眼睛。
“你骗人，”她嘴硬道，声音却有点发颤，“你刚认识我的时候，明明被我怼得说不出话，还偷偷瞪我。”
林慕言看着她这副口是心非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他想起第一次在村口跟她相撞，被她怼“城里金疙瘩走路不看道”时，自己那种又气又无奈的感觉；想起她帮自己修收音机，边修边损自己“看着聪明，连个收音机都搞不定”时，自己心里那种莫名的悸动。
“那时候不是瞪你，是觉得你很特别。”他轻声说，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一梦一幻一追寻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从来没人敢那么跟我说话，你是第一个。而且，你虽然怼我，却总在我需要帮忙的时候出现。帮我补屋顶，帮我包扎伤口，帮我挡酒……田枣，我都记着呢。”
田枣的头垂得更低了，耳朵尖慢慢红了起来，连脖子都染上了一层浅粉色。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林慕言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还有他说话时落在自己头顶的目光，暖得让她有点心慌。
“我……我那不是帮你，是怕你给村里添麻烦。”她小声辩解，声音越来越小，连自己都觉得没底气。
林慕言没戳破她的谎言，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小猫：“好，是怕我给村里添麻烦。那现在，麻烦你跟我走慢点，好不好？前面快到你家了。”
田枣“嗯”了一声，乖乖地跟着他往前走。酒劲越来越上来了，她的头更晕了，脚步也越来越晃，几乎是靠在林慕言身上才能站稳。她能闻到他身上越来越浓的雪松味，还有他呼吸时落在自己耳边的热气，心里像揣了只兔子，“砰砰”地跳个不停。
很快就到了田枣家的院门口，土坯墙还是爷爷在世时砌的，墙上爬着几株牵牛花，夜里己经谢了，只剩下几片翠绿的叶子。林慕言停下脚步，松开扶着她胳膊的手，转而把手里的布包递给她：“你的包，拿好。”
田枣接过布包，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尖，烫得她赶紧缩了回来。她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小声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应该的。”林慕言看着她，心里忽然有点舍不得。他想跟她说点什么，比如让她明天记得喝点醒酒汤，比如问她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地里看看，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两人就这么站在院门口，沉默了几秒。田枣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还有远处传来的零星的狗叫声，夜里的风有点凉，却吹不散她心里的暖意。
“那……我进去了。”她终于抬起头，飞快地看了林慕言一眼，又赶紧低下头，转身就往院子里走。
“田枣。”林慕言忽然叫住她。
田枣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眼里带着点疑惑。
林慕言看着她，月光落在她的脸上，把她的眼睛照得亮晶晶的，像两颗浸在水里的星星。他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冲动，想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想告诉她自己这段时间的悸动，想告诉她自己好像喜欢上她了。
可话到嘴边，他又忍住了。他怕自己太唐突，吓到她；怕她还没准备好，会拒绝自己。
“明天……记得喝点醒酒汤，别空腹干活。”他最终还是只说了这么一句，语气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关心。
田枣的眼睛亮了亮，用力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别又跟昨天似的，半夜起来找水喝。”
林慕言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田枣“嗯”了一声，转身推开院门，快步走了进去，连门都没顾得上关。首到进了屋，她靠在门板上，才敢大口地喘气。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烫得吓人，耳朵尖也还是红的，心里的兔子还在“砰砰”地跳个不停。
她想起林慕言刚才说的话，想起他扶着自己胳膊时的温度，想起他落在自己头顶的目光，嘴角忍不住慢慢扬了起来，连眼睛里都染上了笑意。
“笨蛋。”她小声嘟囔了一句，却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甜蜜。
院门外，林慕言还站在原地，看着田枣进屋的方向，嘴角也带着笑意。夜里的风有点凉，却吹不散他心里的暖意。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能感觉到心脏“砰砰”的跳动声，比刚才喝了酒还要快。
他知道，自己好像真的喜欢上这个“野丫头”了。喜欢她的首率，喜欢她的善良，喜欢她怼自己时的样子，喜欢她在自己需要帮忙时出现的身影。
“田枣，”他轻声念了一遍她的名字，语气里满是温柔，“我等你。”
说完，他转身往自己住的地方走。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田埂上，和远处灯笼的光交织在一起，暖得像一幅画。
田枣靠在门板上，听着院门外林慕言离开的脚步声慢慢消失，才慢慢走到窗边，掀开窗帘的一角，往外看了一眼。只能看到远处田埂上那个渐渐消失的背影，还有那盏晃着暖黄光芒的灯笼。
她关上窗帘，靠在墙上，忍不住笑了起来。酒劲还没散，头还是晕的，可心里却暖得不像话。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还放着林慕言今天帮她买的糖糕，是她最喜欢的芝麻味。
“林慕言，你这人……也不算太讨厌嘛。”她小声说，声音里带着点酒后的含糊，还有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心动。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她的脸上，把她嘴角的笑意映得格外清晰。这个夜晚，好像因为这一点点心动，变得格外温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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