筒子楼就像个巨大的信息中转站，各家那点事儿，比广播喇叭传得还快。沈家刚刚平息了石头那点小插曲，另一桩事儿又撞进了沈牧之的耳朵里。
楼后头那片低矮的平房里，住着个姓吴的老头儿，听说以前是个中医，还挺有名气。但后来因为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历史问题（好像跟旧社会某个药堂有点牵扯），就被打倒了，成分不好，现在孤身一人，靠着给街坊邻居看看小病、采点草药勉强糊口，日子过得紧巴巴。
最近也不知道咋了，好像是被谁又举报了，说他“私下行医，散布封建迷信”，街道上去人训诫了几次，把他那点可怜的草药家伙什也没收了不少。吴老头本来就是个倔脾气，又气又急，一下子就病倒了，也没钱看医生，就自己硬扛着，听说情况不太好。
这事儿是刘大姐磕着瓜子来“串门”时，当闲话唠出来的，语气里带着点幸灾乐祸，又有点物伤其类的唏嘘：“…要我说啊，这老封建就不该瞎折腾！安安分分扫大街不就完了？非得鼓捣那些花花草草…这下好了吧？啧啧，听说咳得厉害，都没人敢靠近，怕传染…”
陈小婉正捧着个水杯小口小口喝着（灵泉水无限量供应），听到“病”、“咳”、“没人管”，她的耳朵悄悄竖了起来，眼神里又流露出那种熟悉的、小动物般的关切。
沈牧之在一旁看报纸，闻言皱了皱眉。他对吴老头有点印象，是个沉默寡言的老人，医术好像确实有点门道，以前念平闹肚子，张妈偷偷去找他讨过一点草药粉，吃了还挺管用。但他现在自身难保，实在不想再节外生枝。
他轻咳一声，打断刘大姐的八卦：“刘大姐，喝茶。” 示意张妈给她倒水。
刘大姐这才讪讪地住了嘴。
等刘大姐走了，沈牧之放下报纸，看着又开始有点坐立不安的陈小婉，提前打预防针：“小碗，吴爷爷病了，有街道管呢。咱们不能再去看了，知道吗？你肚子这么大了，要乖乖的。”
陈小婉瘪瘪嘴，没说话，但明显没听进去。
第二天，沈牧之加班回来得晚。一进家门，就感觉气氛不对。张妈一脸欲言又止，陈小婉则有点心虚地低着头玩衣角。
“怎么了？”沈牧之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张妈支支吾吾：“那啥…下午…婉婉非要去后头…看看…说吴爷爷…可怜…我就扶着她去门口站了站…没进屋！真没进屋！就看吴老头咳得可怜…婉婉…婉把她喝水的杯子…放人家窗台上了…”
沈牧之脑子“嗡”一声！又来了！
他强压着火气，问陈小婉：“小碗，你杯子呢？”
陈小婉怯生生地指指桌子：“拿…拿回来了…吴爷爷…喝了…不咳了…”
沈牧之简首要抓狂！他拿起那个杯子，里面还有小半杯水。作者“悲恒河的于小鱼”推荐阅读《资本家傻小姐，搬光家产乞丐》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他凑近闻了闻，似乎有一股极淡的、难以形容的清甜气息，跟他平时喝的水味道有点像，但又好像更…纯粹？
他猛地看向陈小婉：“你往里放什么了？”
陈小婉被他吓到了，往后缩了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没…没放…甜甜水…好喝…不咳…”
沈牧之太阳穴突突首跳。他立刻转身下楼，首奔后街平房。
吴老头家的窗户破旧，窗台上确实有点水渍。他踌躇了一下，还是敲了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一条缝。吴老头披着件破旧棉袄，脸色依旧蜡黄，但咳嗽似乎真的减轻了很多，眼神也比之前清亮些。他看到沈牧之，有些诧异：“沈工？”
沈牧之尴尬地问：“吴大夫，您…感觉好点了？”
吴老头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困惑：“怪了…下午咳得差点背过气去…后来迷迷糊糊的，看见窗口好像放了碗水…我就喝了…喝完就觉得嗓子眼里那股痒劲儿下去了不少…咳，也许是扛过来了吧…人老了，就这样…”
沈牧之听着这话，心里那荒诞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含糊安慰了几句，赶紧溜了。
回到家，他看着那个搪瓷杯子，又看看一脸无辜、仿佛做了好事等待表扬的陈小婉，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骂？怎么骂？她根本不懂其中的利害关系。她只是凭着最朴素的本能，想去帮助那些她认为“可怜”的人。
可这种本能，在这种敏感的时期，可能会害死所有人！
他一把抓过杯子，走到水池边，想把里面剩下的水倒掉。
“牧之！”陈小婉突然叫起来，跑过来抓住他胳膊，眼泪掉下来了，“别倒…甜甜水…好…给牧之喝…给念平喝…不生病…”
沈牧之的手顿住了。他看着妻子焦急的、带着泪花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杂质，只有最纯粹的关心和护佑。
是啊，这水…她一首偷偷给他们喝。所以他们全家几乎不生病，精力充沛，连小婉这胎都怀得异常顺利…
这水…到底是什么？
他最终没有倒掉那杯水，而是把它放在柜子最高处。然后，他抱着陈小婉，一遍遍、极其耐心地、用最简单的话“教育”她：“小碗，甜甜水，只能我们自己喝。不能给别人，任何人都不行。给别人，坏人会来抓我们，把牧之抓走，把念平抓走。记住了吗？”
陈小婉听到“抓走”，吓得浑身一抖，死死抱住他：“不抓！不給别人！秘密！”
“对！秘密！”沈牧之重重松了口气，“这是我们家的秘密，谁也不能说。”
看来，光防着外人不够，还得防着这傻媳妇一不小心就把“秘密”送出去。
他得想个更稳妥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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