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伯去世后，陈小婉消沉了几天。她不太理解死亡，只知道那个给她讲故事、说她“心善”的干巴老头再也不见了。她甚至偷偷跑去废品站门口那个小马扎边坐着，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人。
沈牧之看着心疼，尽量多陪她，给她找些新奇的小玩意分散注意力。
天气渐渐热了，陈小婉的肚子也越来越沉，行动更不方便。沈牧之几乎不让她下楼了。
一天下午，张妈在家缝小衣服，陈小婉靠在窗边发呆，看着楼下院子里几个半大孩子追逐打闹。其中有个男孩，约莫十西五岁，穿着打补丁但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身材瘦弱，却不像其他孩子那样疯玩，而是抱着本书，坐在院墙根的阴凉里看得入神。
陈小婉认得他，是楼下李家的远房亲戚，叫石头，爹妈都没了，寄宿在李家。李家条件也不好，供他上学很吃力，听说他成绩极好，但可能下学期就得辍学回家干活了。
石头看一会儿书，就抬起头，眼神渴望地看着那些玩闹的孩子，但很快又低下头，更加用力地看书，那眼神里有种倔强和不甘。
陈小婉歪着头看了一会儿。她不懂什么辍学，什么前途，但她看得懂那眼神里的“想”和“难过”。就像她以前很想吃糖却吃不到一样。
她想了想，笨拙地转身，从床底下拖出她的“百宝箱”（其实就是个装破烂的旧木箱），在里面扒拉起来。
箱子里有沈牧之给她买的零嘴（她偷偷藏起来的），有几块舍不得吃的水果糖，还有几毛几分零钱（沈牧之给她让她自己买糖吃的，她经常忘了花）。
她抓起那几毛几分钱和两块水果糖，又看了看箱子里那几本孙伯给的“破书”，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拿书。孙伯说了，那是“秘密”，不能给别人。
她揣着钱和糖，跟张妈说：“下楼…晒太阳…”
张妈赶紧放下针线：“哎呦，我陪你下去，你可别乱跑。”
到了楼下，陈小婉慢慢踱到院墙根。石头还沉浸在书里，没注意到她。
陈小婉伸出手，把攥得热乎乎的钱和糖递到石头面前。
石头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到是楼上那个有名的傻媳妇，愣了一下：“嫂…嫂子？”
“给你…买书…吃糖…”陈小婉咧开嘴傻笑，“好看…” 她指指他手里的书。
石头看着那几毛钱和两块快要融化的水果糖，脸一下子涨红了，手足无措：“不…不行…我不能要…”
“拿着！”陈小婉执拗地往他手里塞，“念书…好…像牧之…”
在她简单的认知里，像沈牧之那样看书、搞机器，就是顶好顶好的事。
张妈在一旁看着，心里酸酸的，忙帮腔道：“石头，嫂子给你的，就拿着吧。买本子笔也好。”
悲恒河的于小鱼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石头看着陈小婉那纯粹得不带一丝杂质的笑容，又看看手里那点微薄却沉甸甸的“资助”，眼圈微微红了。他吸吸鼻子，接过钱和糖，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嫂子！”
陈小婉高兴地拍拍手，像完成了什么大事，心满意足地让张妈扶着溜达去了。
这事儿本来就这么过去了。偏偏几天后，沈牧之下班回来，在楼道里碰上李家的男人，老李拉着沈牧之千恩万谢：“沈工！太谢谢您和嫂子了！还惦记着我们家石头…那钱和糖…孩子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着…非要考上大学报答你们不可…”
沈牧之被谢得一头雾水，含糊应酬了几句才脱身。
回到家，他问张妈怎么回事。张妈就把下午的事说了。
沈牧之听完，心里咯噔一下。倒不是心疼那点钱和糖，而是…小婉这行为，太有目的性了！资助贫困学生？这哪像一个傻子能想到、能做到的事？
他立刻把陈小婉拉到跟前，表情严肃：“小碗，你给石头钱和糖了？”
陈小婉看他脸色不对，有点害怕，小声说：“嗯…石头…想看书…没钱…像牧之…好…”
沈牧之看着她那带着怯意却依旧懵懂的眼神，心里翻江倒海。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符合她简单的逻辑（像牧之一样看书就是好），但时机太巧了！刚经历了出身审查和部件风波，任何一点“异常”行为都可能被无限放大！
万一有人拿这事做文章，说他沈牧之借傻妻之手拉拢人心、图谋不轨怎么办？
他背后惊出一层冷汗。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语气平和：“小碗，你想帮石头，是好事。但是，以后不能自己偷偷给，知道吗？要先告诉牧之，让牧之去给，或者我们一起给。不然…别人会说小碗傻，被骗了。”
他只能往最浅显、她可能理解的方向解释。
陈小婉似懂非懂，但听到“会说小碗傻”，她似乎有点委屈，低下头：“哦…告诉牧之…”
“对，真乖。”沈牧之摸摸她的头，心里却沉甸甸的。
他第二天特意去找了老李，塞给他五块钱，语气诚恳：“李大哥，之前小婉不懂事，胡乱给的，你别介意。这点钱给石头买学习用品，孩子上学是正事，有困难就跟我说，能帮一定帮。但千万别再外头说了，对小婉影响不好。”
老李是个明白人，立刻懂了，感激又惶恐地接过钱，连连保证绝不乱说。
沈牧之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但他看着自家那个又捧着个大苹果傻吃的媳妇，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运气，这第三次…孙伯的病，神秘的部件，再加上这次“精准”的资助…
他的傻媳妇，恐怕真的不简单。
他得把她藏得更深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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