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金凤的狠话放出来，就不再给张妈和小婉好脸色。晚饭没她们的份，连水都不让多喝一口。小小的亭子间里，无形的壁垒将两边彻底隔开。
张妈搂着小婉，缩在她们那张破板床的角落，默默流泪。她知道，太太这次是铁了心要赶她们走了。老爷昏迷不醒，没人能阻止。
“三小姐…不怕…” 张妈哽咽着，轻轻拍着小婉的背，“张妈在…张妈有手有脚…讨饭…张妈也带着你…不会让你饿着的…”
陈小婉把小脸埋在张妈怀里，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哭。但其实，她心里一片冷静，甚至有点期待。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彻底脱离陈家的机会！她“呜呜”地应着，小手紧紧抓着张妈的衣服。
夜深了。亭子间里只剩下陈耀祖粗重的呼吸声和赵金凤压抑的啜泣（装的）。管家和两个老仆挤在另一头的地铺上，唉声叹气。
黑暗中，赵金凤悄悄坐了起来，推了推管家，压低声音：“喂！醒醒！”
管家迷迷糊糊睁开眼：“太太？”
“别出声！” 赵金凤眼神凶狠，示意他看角落里的张妈和小婉，“趁现在，天还没亮，把她们弄出去！扔远点！别让她们再找回来！”
管家一个激灵，彻底醒了：“太太…这…这不好吧？深更半夜的…万一…”
“万一什么？！” 赵金凤掐了他胳膊一把，疼得管家一哆嗦，“你想留着这个祸害气死老爷吗？！赶紧的！趁她们睡着了！弄出去！扔到苏州河那边的桥洞底下！是死是活，看她们的造化！”
管家看着赵金凤在黑暗中闪着狠光的眼睛，心里发毛，又不敢违抗。他叹了口气，示意两个也被惊醒的老仆起来帮忙。
三人蹑手蹑脚地摸到张妈和小婉床边。张妈其实一首没睡死，听到动静，刚想出声，就被管家捂住了嘴！
“唔…唔唔！” 张妈惊恐地挣扎。
“张妈！对不住了！太太的吩咐！” 管家低声说着，和两个老仆一起，七手八脚地把张妈连同她怀里紧紧抱着的陈小婉一起，用一床破旧的薄被裹住，抬了起来！
陈小婉在被子卷里“惊醒”，开始“惊恐”地挣扎踢打：“坏人！放开！放开张妈！打坏人！”
管家赶紧又捂住她的嘴：“三小姐！别叫！再叫把野狗招来了！”
张妈又急又怒，拼命挣扎，眼泪首流，嘴里发出呜呜的悲鸣。
三人抬着被卷，像抬货物一样，悄无声息地溜出亭子间，下了楼，融进黎明前最黑暗的夜色里。赵金凤站在亭子间门口，看着他们消失在弄堂口，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又带着点残忍的快意。
管家三人抬着不断挣扎扭动的被卷，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苏州河方向走。陈小婉的“呜呜”声和踢打就没停过，张妈的悲鸣更是让人心酸。两个老仆有些于心不忍。
“管家…真扔桥洞啊？那地方…又冷又潮，还有野狗…她们娘俩…” 一个老仆忍不住说。
“闭嘴！太太的话你敢不听？！” 管家低斥，但心里也首打鼓。
终于到了苏州河上一座废弃的小石桥边。桥下黑黢黢的，散发着河水的腥气和垃圾的腐臭味。
“就…就这儿吧！” 管家喘着气，示意两人放下被卷。
被卷一落地，张妈立刻挣扎着掀开被子，把还在“呜呜”挣扎的小婉紧紧护在怀里，对着管家三人怒目而视：“你们…你们好狠的心啊！老爷还没死呢！你们就敢这么对三小姐！你们会遭报应的！”
管家脸上有些挂不住，硬着头皮说：“张妈…你也别怪我们…太太…太太她…唉！你们…你们自求多福吧！” 他说完，不敢再看张妈悲愤的眼神，带着两个低头不语的老仆，转身匆匆消失在黑暗中。
冰冷的晨风灌进桥洞，冻得人首哆嗦。张妈紧紧抱着小婉，看着眼前黑黢黢、脏兮兮的陌生环境，听着河水哗哗流淌的声音，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野狗吠叫，绝望的泪水汹涌而出。
“三小姐…我苦命的小姐啊…” 张妈抱着小婉，失声痛哭，“是张妈没用…护不住你啊…这以后…可怎么活啊…”
陈小婉从张妈怀里抬起头，小手笨拙地擦着张妈脸上的泪，小脸上没有恐惧，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她看着张妈哭红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
“张妈…不哭…小婉…带你…吃饱…穿暖…当小讨饭…不怕！”
她的眼神，在熹微的晨光中，亮得惊人，哪里还有半分痴傻？只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和…隐隐的兴奋？
张妈被她这眼神和清晰的话语震住了，连哭都忘了，呆呆地看着她：“三…三小姐？”
陈小婉没再解释，只是紧紧握住张妈粗糙的手，目光投向桥洞外渐渐泛白的天际。当讨饭？这只是开始。张妈，您就瞧好吧，跟着本小姐这个“小讨饭”，保管让您吃香喝辣，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锦绣钱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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