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之揣着那个比天上掉钻石还稀罕的精密部件,脚下生风,一路冲到厂里技术室,心脏跳得跟刚跑完一万米似的。
他反锁上门,也顾不上满手油污,哆嗦着从怀里掏出那个银光闪闪的宝贝,小心翼翼地放在铺着软布的工作台上,拿起放大镜,呼吸都放轻了。
越看,他心里的惊涛骇浪就越汹涌。
这精度!这光洁度!这材质!这根本就不是现有国内技术能造出来的东西!甚至比那台进口机床原装的配件,看起来还要高级!那是一种超越了时代的、近乎完美的工艺水准。
“捡的?”沈牧之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从废品站捡来个这?陈小碗啊陈小碗,你当你男人是念平那么好糊弄吗?”
可不是她捡的,又能是哪来的?偷的?抢的?天上掉的?
每一个可能性都比“捡的”更离谱。
他猛地想起周先生上次闲聊时,提过一嘴国外最顶尖的实验室里,有种叫什么“…工”的技术(电火花加工?),能做出极其精密的零件,但那只存在于理论上,成本高得吓死人。
难道…
一个荒谬的念头再次冲击他的大脑:他这傻媳妇,难不成能凭空变出超越时代科技的东西?!
这想法太吓人,太匪夷所思,沈牧之赶紧晃晃脑袋,把它甩出去。不能想,不敢想。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拿起工具。
不管这玩意哪来的,现在它是救命的稻草!
他小心翼翼地将新部件安装到机床上,每一个动作都轻柔得像在触碰婴儿的皮肤。拧紧最后一颗螺丝,接通电源。
机床发出低沉顺畅的嗡鸣声,指示灯依次亮起,运行平稳得令人心醉。之前那令人头疼的杂音和震动消失得无影无踪。
成功了!完美匹配!
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瞬间冲垮了连日来的焦虑和疲惫,沈牧之几乎要仰天长啸!他恨不得立刻冲回家,抱住那个傻乎乎的小女人狠狠亲几口!
但他不能。
他压下激动,仔细记录了运行数据,一切正常,甚至效率还有所提升。他整理好报告,准备去向厂领导汇报这个“好消息”——至于部件来源,他决定沿用小婉的说法:从废旧物资里“淘”到的,可能是以前遗留下来的备用件,只是之前没人认得。
这个说法勉强能搪塞过去,毕竟那个年代,厂子里库存混乱,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备件蒙尘多年后被偶然发现,也不算太离奇。
他拿着报告刚走出技术室,就见厂办的小干事急匆匆跑来:“沈工!沈工!革委会的赵主任让你立刻去他办公室一趟!”
沈牧之心里“咯噔”一下。赵主任,就是那个赵干事的本家叔叔,厂革委会的实权人物之一。这个时候找他,绝没好事。
他定了定神,把报告揣好,跟着小干事往办公楼走。
果然,一进赵主任办公室,气氛就不对。
赵主任坐在办公桌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旁边坐着那个赵干事,一脸幸灾乐祸。还有两个生面孔,穿着中山装,表情严肃,一看就是上级机关来的。
“沈牧之同志,”赵主任没让他坐,开门见山,声音冷硬,“关于你爱人的问题,组织上需要进一步了解。”
沈牧之心往下沉,面上却不动声色:“我爱人?她有什么问题?她的情况,厂里和街道都是清楚的。”
“清楚?”一个中山装开口了,声音没什么起伏,“陈婉,原名陈小婉,上海资本家陈启泰之女,1950年因其家族问题及本人痴傻,由长房大伯陈耀祖监护。这些情况,你为什么在入党申请和干部履历表中没有如实、详细汇报?”
来了!果然是从出身下手了!
沈牧之冷静回答:“领导,我爱人陈婉,确实出身于旧式家庭。但她的情况特殊,自幼因高烧导致智力受损,并未参与任何家族经营活动,且与其家族关系淡薄。我认为她的个人情况与家庭出身需要区分看待。她本人是清白且需要照顾的病人。这一点,原上海街道和我们现在所在的街道,都可以证明。”
“病人?”赵干事阴阳怪气地插嘴,“我看她一点都不傻!昨天撕大字报的时候,力气大得很,泼辣得很!我看她就是装傻!故意隐瞒其资本家大小姐的出身,混入革命队伍,其心可诛!”
“赵干事!”沈牧之猛地提高声音,目光锐利地扫过去,“请你注意言辞!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我爱人装傻!医院的诊断证明还在档案袋里!她昨天的行为,只是一个精神病人受到刺激后的本能反应!如果你非要给一个病人扣帽子,那我不得不怀疑你的动机!”
“你!”赵干事被噎得脸通红。
“好了!”赵主任一拍桌子,打断争吵,他看向沈牧之,语气放缓了些,但压力更大,“牧之同志,我们不是要追究一个病人的责任。但是,你的情况不同。你是技术骨干,是重点培养对象,你的家庭关系必须清晰透明。现在有人反映,你爱人并非单纯痴傻,甚至可能利用这种身份作掩护,进行某些…不为人知的活动。比如,她经常出入废品站和信托商店,接触三教九流,这很不正常。”
另一个中山装补充道:“还有,关于你这次解决的机床故障,我们了解到,部件更换得非常…及时,而且部件来源,据说十分蹊跷。这不得不让人产生一些联想。”
沈牧之背后渗出冷汗。他们果然把两件事联系起来了!出身问题 + 神秘部件 = 巨大的嫌疑!
他强迫自己镇定,大脑飞速运转:“领导,我爱人去废品站,只是因为孩子脾气,喜欢捡些没人要的破烂当玩具,这一点街坊邻居都能作证。至于机床部件,我正要汇报,确实是在厂里废旧物资仓库的一个角落里找到的,应该是早年进口时的备用件,登记疏漏了。这是运行报告和数据,请领导过目。”
他把报告递上去。
赵主任接过报告,粗略翻了翻,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生产问题是实打实的,能解决就是大功一件。
但中山装显然没那么好糊弄:“备用件?这么巧?我们查过所有进口档案和库存清单,根本没有这个型号部件的记录!沈工,你的解释,很牵强啊。”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牧之感到巨大的压力如山般压来。他知道,单凭几句话,很难彻底洗清怀疑。尤其是小婉的出身,就像个原罪,随时可能被人拿来做文章。
就在这僵持的时刻,厂党委书记和王主任(街道办主任)匆匆赶来了。
显然,他们也听到了风声。
“老赵,什么事搞得这么严肃?”厂党委书记笑呵呵地打圆场,先是跟两个中山装打了招呼,然后看向沈牧之,“牧之同志可是立了大功啊!那台机床可是咱们厂的心病,这下可解决了!”
王主任也赶紧说:“是啊,沈工爱人陈婉的情况,我们街道最清楚不过了!那就是个可怜孩子,脑子烧坏了,啥也不懂!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捡个糖纸、破瓦片什么的,街坊邻居都能作证!说她装傻?那可真是天大的冤枉!至于资本家出身,那都是老黄历了,她爹妈都没了,她一个傻子能知道啥?咱们新社会,不搞出身论那一套嘛!”
厂党委书记拿起那份运行报告,仔细看了看,点头道:“数据没问题,机器能转起来就是硬道理!牧之同志解决了生产难题,这是事实!至于部件来源,既然是在厂里找到的,那就是厂里的财产,用了也就用了,功劳记下就是。其他的事情,不要捕风捉影,影响团结,影响生产!”
两位厂领导的态度明显是保沈牧之的。毕竟技术人才难得,生产任务压头。
两个中山装交换了一下眼神,语气缓和了些:“既然厂领导和街道都这么说了,我们当然相信组织。但是,沈牧之同志,关于你爱人的情况,以及这次部件的具体发现过程,还是需要写一份详细、深刻的书面说明交上来。这件事,我们会继续关注。”
这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但悬着的剑并没有落下。
沈牧之知道,危机只是暂时缓解。他必须更加小心。
“是,领导,我会尽快提交说明。”他沉声应道。
走出办公室,沈牧之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风雨,真的要来了。而且,首当其冲的,竟然是他那个看似最懵懂、最需要保护的“傻”媳妇。
他得赶紧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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