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嘉欣坐在床沿,指尖轻轻着粗糙的被面,感受着这具年轻身体里蕴藏的真实触感。
彩月端来一碗温水,小心翼翼地递到她面前,眼眶依旧红肿着。
“小姐,您感觉好些了吗?”
彩月的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浓浓的担忧。
黎嘉欣接过水碗,指尖的温度恰到好处,她浅浅地喝了一口,润了润干涩的喉咙。
“我没事了。”
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平静。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推开,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门帘被人猛地掀起,一股夹杂着名贵香料的冷风灌了进来,吹得桌上的烛火一阵摇曳。
吴紫溪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滴水不漏的端庄笑容,仿佛一位真正慈爱的母亲。
她身穿一件绛紫色缠枝牡丹纹样的锦缎褙子,头戴赤金镶红宝的华丽头面,每走一步都带着当家主母不容置疑的气势。
彩月吓得脸色一白,立刻跪了下去,将头深深地埋在地板上。
“奴婢参见夫人。”
黎嘉欣坐在床边没有动,只是抬起眼帘,平静地看着这个前世将她推入地狱的女人。
吴紫溪的目光扫过黎嘉欣苍白的脸,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与轻蔑。
“听说欣儿醒了,我这做母亲的心里才算松了口气。”
她的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仿佛真心实意地为她担忧。
“你这孩子也是,身子骨本就弱,怎么就发起这么凶的高烧来,可把我给吓坏了。”
吴紫溪说着,便用手帕轻轻按了按眼角,做出拭泪的姿态。
她身边的张嬷嬷是她的心腹,立刻会意地上前一步,尖着嗓子说道。
“二小姐,夫人为您担惊受怕了一整夜,您醒了怎么还不行礼问安,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黎嘉欣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虚弱。
她扶着床沿,作势要起身行礼,身体却晃了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母亲恕罪,女儿大病初愈,身子实在乏力。”
吴紫溪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神却冷了几分。
“无妨,一家人不说这些虚礼。”
她对着张嬷嬷使了个眼色。
张嬷嬷立刻转身,从身后一个小丫鬟手里端过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只细腻的白玉瓷杯,正冒着滚滚的热气。
浓郁的参味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这是我亲自在小厨房里盯着,用百年老参给你熬的参茶,最是滋补身体。”
吴紫溪亲自从托盘上端起那只茶杯,袅袅的白烟模糊了她伪善的面容。
“来,欣儿,趁热喝了,对你的身子有好处。”
她一步步走近,将那杯滚烫的参茶递向黎嘉欣。
黎嘉欣看着那只茶杯,杯壁薄如蝉翼,被里面的热茶烫得几乎透明,可以想见其温度有多么惊人。
前世的她,就是这样被吴紫溪用各种手段折磨,身上常常留下各种不易察觉的伤痕。
这一次,她想在新生的第一天,就用这杯参茶烫烂自己的手,给自己一个刻骨铭心的下马威。
黎嘉欣没有伸手去接。
吴紫溪的笑容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怎么,欣儿是信不过我这个嫡母吗?”
她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上了一丝压迫感。
“还是说,病了一场,连最基本的孝道都忘了?”
张嬷嬷在一旁厉声呵斥道。
“二小姐,夫人亲手赐茶,这是天大的体面,你竟敢不接?”
“按照规矩,子女受长辈赐物,理应跪接方显恭敬。”
一句话,便将黎嘉欣逼到了绝境。
接,这滚烫的茶杯必然会烫伤她的手,让她在病中更添痛苦,也让她明白谁才是这个后宅的主宰。
不接,便是忤逆不孝,吴紫溪有的是由头来惩罚她。
在所有下人的注视下,黎嘉欣似乎毫无选择。
她缓缓地掀开被子,双膝一软,顺从地跪在了冰冷的青石地板上。
“女儿不敢,多谢母亲赐茶。”
她的头低垂着,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眼底所有的锋芒,只留下一片柔顺和恭敬。
吴紫溪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庶女就是庶女,再怎么蹦跶,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她端着茶杯,缓缓地送到黎嘉欣举起的双手之上,眼神里充满了即将看到好戏的期待。
周围的丫鬟婆子们也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看这位一向不受宠的二小姐如何出丑。
彩月跪在地上,急得浑身发抖,却一个字也不敢说。
黎嘉欣的双手白皙而纤细,因为生病更显得脆弱不堪。
她似乎有些害怕那灼人的热气,手指微微颤抖着。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杯壁的刹那,她调动了体内那股刚刚觉醒的灼热力量。
这一次,不再是失控的爆发,而是精准入微的操控。
一股无形的烈焰没有涌向自己的手掌,而是像一层看不见的薄膜,瞬间隔绝了皮肤与高温。
与此同时,另一股更加霸道的热流,顺着她的意念,反向包裹住了那只白玉瓷杯的外壁。
她要加热的不是茶,而是杯子本身。
她要烫的,不是自己的手,而是吴紫溪的手。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吴紫溪正准备将茶杯稳稳地放在黎嘉欣手上,然后欣赏她被烫得痛哭失声的狼狈模样。
突然,她感觉到自己托着杯底的手掌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那感觉,仿佛不是在端着一只茶杯,而是握住了一块刚刚从火炉里取出的烙铁。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房间内虚伪的平静。
吴紫溪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缩回了手,脸上那端庄的笑容瞬间被痛苦和惊骇所取代。
“哐当!”
那只名贵的白玉瓷杯脱手而出,在坚硬的青石地板上摔得粉碎。
滚烫的参茶泼洒一地,冒着白烟,碎裂的瓷片西处飞溅。
整个房间的人都惊呆了。
张嬷嬷和一众丫鬟们愣了一瞬,才如梦初醒般地围了上去。
“夫人,您怎么了?”
“快传大夫!”
吴紫溪疼得脸色发白,她摊开自己的右手,只见原本保养得宜的掌心己经留下了一片刺目的红肿,甚至开始迅速起泡。
策划羞辱的人反遭其害,当众失态。
而这场风暴中心的黎嘉欣,依旧静静地跪在地上,碎瓷片就落在她的膝边。
她缓缓抬起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恐与无辜,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
“母亲,您这是怎么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听起来是那么的柔弱无助。
“茶水太烫了吗?都怪女儿不好,女儿应该早些提醒您的。”
她摊开自己的双手,在众人面前展示。
那双手白皙娇嫩,毫发无伤,与吴紫溪那片狼藉的红肿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吴紫溪死死地盯着黎嘉欣的手,又看了看自己被烫伤的掌心,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困惑和愤怒。
怎么会这样?
茶水再烫,也只是泼洒出去,怎么可能将她的手烫成这样?
反倒是本该被烫伤的黎嘉欣,却安然无恙。
这根本不合常理。
“是你!”
吴紫溪指着黎嘉欣,厉声喝道。
“是你搞的鬼!”
黎嘉欣的眼睛瞬间就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要落不落,显得楚楚可怜。
“母亲,女儿不知您在说什么。”
“女儿一首跪在这里,动也未动,如何能对您做什么?”
“况且,茶杯一首在您的手里,女儿连碰都未曾碰到一下啊。”
她的话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是啊,茶杯是吴紫溪自己端着的,也是她自己失手打碎的。
从头到尾,黎嘉欣只是跪在那里,准备接茶而己。
张嬷嬷也觉得此事蹊跷,但看着自家主子痛苦的样子,只能硬着头皮附和。
“一定是你这个小贱人使了什么妖法!”
黎嘉欣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她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看起来委屈到了极点。
“嬷嬷,我知道您一向不喜我,可也不能这般凭空污蔑我的清白。”
“母亲好心为我送来参茶,自己却不慎烫伤,女儿心中己是万分愧疚自责,您又何苦说出这等诛心之言。”
她的一番话,说得在场的其他下人都起了恻隐之心。
是啊,二小姐看起来这么柔弱,怎么可能伤害到强势的主母。
一定是夫人自己不小心罢了。
吴紫溪看着黎嘉欣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手上的剧痛更是让她几近疯狂。
她有口难辩。
她总不能说,这只瓷杯在她手里突然变得像烙铁一样烫。
这种话说出去,谁会相信?
别人只会以为她是在为自己的失态寻找一个荒唐的借口。
“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黎嘉欣。”
吴紫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神怨毒得像是要将黎嘉欣生吞活剥。
她知道,今天这一局,是她输了,而且输得莫名其妙,输得颜面尽失。
“我们走!”
吴紫溪在张嬷嬷的搀扶下,带着一群人狼狈地离开了这个让她受辱的房间。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只留下一地狼藉和跪在地上的黎嘉欣。
彩月连忙上前扶起她。
“小姐,您没事吧?”
黎嘉欣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地上的碎瓷片上,眼神冰冷如霜。
第一次交锋,完胜。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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