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紫溪狼狈离去后，房间里的一地狼藉很快便被彩月手脚麻利地收拾干净了。
苏姨娘闻讯赶来，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色。
她一进门就拉住黎嘉欣的手，上下仔细地打量着，生怕她受了一点委屈。
“欣儿，你没事吧？”
苏姨娘的声音轻柔，却带着明显的颤抖。
“夫人她……没有为难你吧？”
黎嘉欣反手握住母亲冰凉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给予她安抚的力量。
“母亲放心，我没事。”
她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只说是夫人自己不小心打碎了茶杯。
苏姨娘半信半疑，她太了解吴紫溪的为人，那个女人从不做没有目的的事情。
可看着女儿平静无波的眼神，她又将满腹的担忧咽了回去。
或许是她想多了。
经过一夜高烧，时近正午，黎嘉欣的肚子早己空空如也。
苏姨娘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颊，说道。
“你在这里好好歇着，母亲去厨房给你要些清淡的粥来。”
黎嘉欣摇了摇头，扶着母亲坐下。
“母亲，您陪着我便是，让彩月去吧。”
彩月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和恐惧。
黎府的厨房是最看人下菜碟的地方，她们这个偏僻的翠微院份例向来是最差的，克扣也是常有的事。
如今二小姐刚“得罪”了夫人，厨房那些见风使舵的人，恐怕更不会给她们好脸色看。
黎嘉欣看出了彩月的胆怯，她心中了然。
吴紫溪的下马威失败了，但她的报复绝不会就此停止。
厨房，便是她的第二个战场。
“不必了，我陪母亲一起去。”
黎嘉欣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还有些僵硬的西肢。
“我大病初愈，也该出去走走，见见风。”
苏姨娘拗不过她，只好由她扶着，带着彩月一起，慢慢地走向了后院的下人厨房。
还未走近，便能闻到饭菜的香气，以及人声的嘈杂。
管事厨房的婆子们正聚在一起，一边择菜一边闲聊，说的正是刚才主院发生的事情。
当她们看到黎嘉欣母女的身影时，谈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微妙起来，带着探究、轻蔑和一丝幸灾乐祸。
张嬷嬷正叉着腰站在厨房门口，显然是在这里专程等着她们。
她看到黎嘉欣，脸上的横肉抽动了一下，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
夫人回去后便大发雷霆，手上的烫伤请了大夫来看，说是要好些时日才能痊愈，还可能会留下疤痕。
这一切，都被吴紫溪算在了黎嘉欣的头上。
张嬷嬷作为夫人的头号心腹，自然要替主子把这个场子找回来。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二小姐和苏姨娘啊。”
张嬷嬷阴阳怪气地开口，声音尖利得能划破人的耳膜。
“二小姐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都能下地走路了，看来这身子骨真是硬朗得很呐。”
苏姨娘性子柔弱，不善与人争执，只是微微福了福身子。
“嬷嬷安好，我们是来取今日的午膳份例的。”
张嬷嬷冷笑一声，朝厨房里一个粗使婆子扬了扬下巴。
那婆子会意，转身从一个角落里端出一个破了口的粗瓷碗，重重地放在了旁边的石台之上。
“哐”的一声，刺耳又充满了侮辱性。
碗里装着半碗米饭，米粒又黄又硬，上面还飘着几根蔫坏的菜叶，散发出一股明显的馊味。
这根本不是给人吃的食物，是连猪狗都不会碰的东西。
“喏，这就是你们的份例。”
张嬷嬷用下巴指了指那碗馊饭，脸上满是得意的嘲讽。
“别嫌弃，如今府里开销大，夫人提倡节俭，你们这些不上台面的人，有口吃的就该感恩戴德了。”
彩月气得小脸通红，却敢怒不敢言。
苏姨娘的身体气得发起抖来，她出身书香门第，即便家道中落入了黎府为妾，也何曾受过这等当面的羞辱。
“张嬷嬷，你不要太过分了！”
苏姨娘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拔高了些许。
“我们再如何，也是这府里的主子，轮不到你一个下人来作践！”
张嬷嬷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大笑起来。
“主子？”
她上前一步，逼近苏姨娘，眼神轻蔑地上下打量着她。
“一个失了宠的姨娘，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也配称主子？”
“苏姨娘，我劝你还是认清自己的身份，别给脸不要脸。”
“今天这馊饭，你们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说罢，她端起那碗馊饭，作势就要往苏姨娘身上倒。
“你敢！”
黎嘉欣眼中寒光一闪，冷声喝道。
张嬷嬷的动作顿了一下，竟被这个十二岁少女眼中的气势震慑了一瞬。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恼羞成怒。
一个黄毛丫头也敢在她面前放肆。
苏姨娘见状，连忙挡在女儿身前，伸手去推张嬷嬷的手。
“不许你伤害我的女儿！”
张嬷嬷本就憋着一肚子火，见苏姨娘还敢反抗，顿时怒火中烧。
她一把将手里的馊饭扔在地上，米饭菜叶泼洒了一地，污秽不堪。
然后她伸出粗壮的手臂，狠狠地在苏姨娘的肩膀上推了一把。
“滚开，你算个什么东西！”
苏姨娘本就体弱，哪里经得住她这样用力的推搡。
她惊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了冰冷的石板地上。
“母亲！”
黎嘉欣脸色骤变，立刻上前扶住母亲。
苏姨娘的额头磕在了地上，瞬间红了一片，她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身体的疼痛远不及此刻心里的屈辱。
周围的下人们都看着这一幕，有些人别过头不忍再看，更多的人则是麻木地围观，甚至有人在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张嬷嬷看着倒在地上的苏姨娘和满脸“惊慌”的黎嘉欣，心中涌起一股病态的。
她终于替夫人出了一口恶气。
“哼，不识抬举的东西。”
张嬷嬷得意地拍了拍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
“今天就给你们一个教训，让你们知道这黎府到底是谁说了算。”
她转身，准备在一众下人敬畏的目光中，得意洋洋地离开。
黎嘉欣扶着母亲，低垂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
没有人看到，在她那柔弱无害的外表下，一双眸子里正燃烧着怎样冰冷的火焰。
她没有立刻发作，而是用自己新获得的热感应能力，飞快地扫视着张嬷嬷。
在她的感知世界里，张嬷嬷就是一个散发着热量的人形轮廓。
而就在张嬷嬷右脚的鞋底，有一个微小的、散发着不同温度的金属光点。
那是一枚不知道什么时候踩到，己经深深嵌入鞋底的铁钉。
就是它了。
在张嬷嬷转身迈出第一步，姿态最为高傲得意的时候，黎嘉欣的意念动了。
她将体内那股灼热的力量，凝聚成一根看不见的细线，精准地投射到了那枚小小的铁钉之上。
远程加热。
她要让这枚铁钉，在瞬间变成一根烧红的钢针。
张嬷嬷正享受着众人畏惧的目光，心中无比畅快。
她刚抬起右脚，准备迈出第二步，脚底板心处突然传来一阵无法形容的剧痛。
那感觉，就像是有人用烧红的烙铁，狠狠地刺穿了她的脚掌。
“啊——！”
一声比之前吴紫溪还要凄厉百倍的惨叫，猛地从张嬷嬷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这声惨叫凄厉扭曲，完全不似人声，吓得周围的下人全都浑身一哆嗦。
张嬷嬷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被极致的痛苦所取代。
她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双腿一软，整个人“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了地上。
她跪倒的位置，恰好就在那一滩污秽的馊饭旁边。
“我的脚！我的脚！”
张嬷嬷抱着自己的右脚，在地上痛苦地翻滚起来，姿态狼狈不堪。
她手忙脚乱地脱下鞋子，一股焦糊的味道立刻弥漫开来。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她的袜底己经被烧穿了一个小洞，而脚底板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焦黑的燎泡，正滋滋地冒着青烟。
这诡异而恐怖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刚才还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张嬷嬷，此刻却像个丑角一样在地上打滚哀嚎，毫无尊严可言。
一个施虐者，瞬间变成了一个在地上哀嚎的可怜虫。
这反差实在太大，太具戏剧性。
起初的震惊过后，人群中开始响起压抑不住的窃笑声。
那笑声虽然不大，却像一根根针，扎在张嬷嬷的心上，比脚底的剧痛更让她难堪。
黎嘉欣仿佛也被这突发状况吓到了。
她扶着苏姨娘站起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和一丝畏惧，悄悄地拉着母亲退到了一旁，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她看着在地上丑态百出的张嬷嬷，眼底深处划过一抹冰冷的笑意。
这就是代价。
羞辱我母亲的代价。
这，也仅仅只是利息而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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