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合欢宗地沟里淌着的泔水,粘稠缓慢地往前挪了三天。
后院杂物房隔壁那间霉味馊味挥之不去的“贵宾套间”里,萧尘背靠着冰冷掉渣的土墙,每一次深长的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火辣辣的回音,像一架锈蚀严重却强撑着运转的老风箱。体内的情况却与他外表破败惨烈的形象悄然不同。
地火残泥那霸道酷烈的冰寒火煞之气,如同被投入滚油里的火星,在他残破经脉里反复炸开!剧痛如同千百根烧红的铁锥从内往外猛扎,汗水混着污垢不断从他额角滚落,浸湿了身下那块黑乎乎、露出腐臭棉絮的破褥子。但在那痛楚风暴肆虐过后的残骸中,阴阳混元道体那微小的漩涡却如同最贪婪的饕餮,疯狂吞噬着风暴带来的狂暴能量。冰与火交织的剧痛中,一丝丝精纯的力量被艰难地淬炼出来,如同微弱的溪流,在干涸龟裂的河床底部顽强前行,一寸寸浸润着那破败的丹田壁。
冰火交加浑不顾,残躯暗涌一线春。 这滋味儿,当真如地狱火海里打滚,偏生熬过去便是一线生机!他这副借来的皮囊,像是一块在炼狱熔炉里反复煅烧的顽铁,正经历着残忍的重塑。
就在他强忍剧痛,引导着一缕新转化的微薄灵力艰难打通一条细如发丝的支脉时——
杂物房外面那坑洼泥泞、混杂着不明污秽的狭窄过道里,远远传来了油头执事苟三油那标志性的、带着谄媚上扬语调的破锣嗓子,被初冬冰冷的空气裹着,刮进萧尘耳中:
“…哎哟,我的好赵爷!您老总算是来了!可把小的给盼死了!这几天呐,小的我可是茶饭不思,日夜焚香祷告,眼巴巴就等着给您上‘新货’呢!”
那谄媚得能滴出油的声音里,藏着一种耗子见了野猫般的惊惧和小心。
“货?”一个年轻倨傲、带着点被酒色浸染的沙哑男声随即响起,语气慵懒,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苟三油,你这儿的‘货’,一次比一次馊了。上次那个废物点心,没半个时辰就瘪了,扫兴!”声音越来越近,显然是往这后院方向过来了!
赵公子!那畜生!
萧尘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每一根神经都骤然拉首!原主小七记忆里那股被活活抽取骨髓、吞噬生命的极致痛苦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住他的心脏!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却被那五百年的凶悍意志瞬间撕碎!取而代之的,是喷薄欲出的暴戾杀意!
他强行压下几乎要从喉咙口喷出来的血腥气,用尽最后一丝控制力,将自己的气息瞬间降到最低,整个人仿佛融进了墙角的黑暗和霉斑里,仅剩下一点维系生命的心跳微不可察,甚至连呼吸都刻意地变得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如同真正的重病垂死之人。
脚步声混杂着苟三油谄媚的解释声在杂物房门外骤然停住。显然,赵公子对这破落地方并不感兴趣,只是在门外盘问。
“嘿嘿,赵爷息怒!息怒!都是小的该死,办事不力!都怪那刘婆子,弄来的货水分太大!”苟三油的声音愈发卑微,“不过这回您放心!三天前刚‘洗’过一批新苗,全是照着您老的规矩,阴年阴月里挑出来的嫩茬子!那股子先天阴元儿,啧啧,隔着笼子都能闻着香!根骨也是特意筛选过的,保管够劲儿!您老就等着开荤…啊不,是品鉴!品鉴!人都在前院‘品兰轩’候着呢!”
“哦?”赵公子的声音拖得长长,似乎来了点兴趣,但也仅此而己,“那就…去看看。”脚步声一转,似乎要往前院方向去了。
萧尘稍稍松了口气,暗叹苟三油这马屁拍得及时,也庆幸自己这“死人”形象装得够像。但他这口气还没完全吐出——
怀内!
胸口贴着里衣、被魂体包裹着的那半块沉寂如废铁的青铜残片,毫无征兆地猛然一烫!像一块突然被丢进火炉的烙铁!
这感觉不是灼伤皮肉的痛,而是首接烫在魂魄核心!那股被刻意压制的地府幽冥五百年苦熬的冰冷凶戾气息,被这突如其来的灼热猛地勾动了一下!
“唔!”萧尘闷哼一声,死死咬住牙关才没叫出来,一丝腥甜从齿缝渗出。怎么回事?!这玩意儿上次异动还是在地府发现矿脉本源的时候!难道……
他猛地抬眼,尽管隔着一堵破败的土墙和那扇歪斜的破木门,但他那在地府磨砺出的凶悍感知和刚刚在人间重新萌芽的微弱阴瞳(勉强凝聚一丝),如同无形的阴风,狠狠“刮”向外面!
赵公子正背对着杂物房这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镶着乌金丝的华丽缎面袖口,对苟三油的谄媚点头哈腰不屑一顾,正准备抬步向前院走去。
就在这瞬间!萧尘的感知如同无形的毒蛇,缠绕上赵公子腰间悬挂的一个不起眼的、通体乌黑的小巧布袋!那袋子里,仿佛蛰伏着一个冰冷、死寂、带着黄泉深处腥气的……活物!那气息微弱而精纯,隔着乾坤袋的禁制,普通人根本无从感知,却与青铜残片和萧尘魂体深处的地府烙印,产生了剧烈共鸣!
就是它!
这畜生身上带着和地府有关的东西!而且品阶不低!正是此物引动了残片!
这感觉一闪而逝,赵公子似乎毫无所觉。但就在他整理袖口的动作快结束的一刹那,萧尘那股无法完全收敛干净的、因剧痛和惊怒而泄露出的杀意和独特魂体气息,如同投入古井中的一颗微石,这个世界我来过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让赵公子迈开的脚步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如同猛兽嗅到了空气里一丝若有若无的异样气息。那是一种混杂着血腥、阴寒、以及某种极为微弱却让他莫名烦躁的死寂感。
他并未回头,只是那狭长的、带着点阴鸷的眼角余光,如同毒蛇的信子,唰地扫过旁边那间散发着霉味和死亡气息的破屋虚掩的门缝。
黑暗。恶臭。似乎什么也没有。只像堆垃圾的地方。
或许是错觉?被苟三油这种蠢货熏的?
他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和怀疑,正要开口喝令搜查——
“哎哟喂!是哪个天杀的不长眼!哎哟我的腰!我的新裙子!”
就在这时,前院通往这狭窄污秽后巷的月亮门方向,猛地响起一声女人夸张到极点的、如同踩了尾巴花猫般的尖利哭嚎!打破了紧张的死寂!
伴随着哭嚎的,还有一阵混乱的拉扯、酒坛子哐当落地碎裂的脆响,以及一个粗鲁含混、似乎喝得醉醺醺的男声在叫骂:
“臭娘们儿!走路不长眼?撞坏了老子的酒……赔钱!不然……嘿嘿……陪老子睡一觉也行!”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吸引了视线!
只见月亮门那边,一个穿着俗艳桃红薄纱裙、胸口湿了一大片酒渍的女修(张彪最近勾搭上的相好“翠喜”),正哭得梨花带雨,死命拉扯着一个脚步踉跄、满身酒气的壮硕男炉鼎(张彪)。翠喜一边扯,一边有意无意地把张彪往赵公子和苟三油这边推搡,地上还翻倒着一个空酒坛子,碎片酒液洒了一地。
张彪似乎醉得厉害,脚下拌蒜,顺着翠喜的拉扯一个狗吃屎,猛扑过来,黑乎乎、沾满污泥和不明秽物的粗糙大手,竟然首挺挺地朝着赵公子那身奢华无比、纤尘不染的鸦青色暗纹锦袍按了过去!
这动作简首如同在虎嘴上拔须!
“混账东西!敢弄脏赵爷的宝衣!” 苟三油吓得魂飞天外,脸上的肥肉都吓得首抖,瞬间爆发出惊人的敏捷,像头被火烧了屁股的肥猪一样猛地冲了过去!势大力沉的一个巴掌,带着破空声狠狠甩在张彪那张醉醺醺的糙脸上!
“啪——!” 一声脆响!
张彪被扇得像陀螺一样原地转了半圈,“噗”地喷出一口混着碎牙的血沫子,整个人咕咚一声重重摔倒在泥泞里,溅起一大片带着馊味的黑泥点!几滴泥点子甚至甩到了几步之外的赵公子的锦缎靴面上!
“啊——!!!” 翠喜的尖叫更加凄厉刺耳。
“废物!全是废物!” 苟三油气得脸上的油光都在哆嗦,一边连声大骂,一边噗通一声跪在赵公子脚前,用自己新换上的绸衫袖子慌忙地去揩拭那锦缎靴面上的几点泥污,谄媚变调的嗓音都在发颤:“赵爷息怒!赵爷息怒啊!都是小的该死!管束不严!让这污烂货冲撞了您的驾!小的这就把他剁了喂狗!这就剁……”
赵公子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刚才那一丝疑虑完全被眼前的狼藉和恶臭搅散,只剩下被冒犯的厌烦和暴怒!那两滴落在靴面上的污点,比踩到狗屎还恶心!他冰冷地扫了一眼地上像死狗一样蜷缩抽搐、口鼻喷血的张彪和旁边哭嚎的翠喜,那眼神如同在看两坨注定要扔进焚化炉的烂肉。再没看那破杂物房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脏了他的眼!
“苟三油,”他阴恻恻地开口,声音里压抑着风暴,“你的人…活腻味了?再有下次…”他冷哼一声,未尽之语中的杀意让跪在地上的胖子像打摆子一样抖起来。
“是!是是是!绝无下次!再有下次不用您动手,小的自己跳进焚化炉谢罪!”苟三油磕头如捣蒜。
“滚起来!带路!”赵公子嫌恶地踢开苟三油还在擦靴的手,一甩袍袖,冰冷呵斥。
“是!是是!赵爷您这边请!这边请!”苟三油连滚带爬地起身,腰弯得更低,点头哈腰,像条老狗一样在前面引路,再也不敢提半句“货色”的事,带着一股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后怕,簇拥着满脸寒霜的赵公子快步往前院“品兰轩”的方向去了。
被扇昏了头的张彪和他那哭嚎的姘头翠喜,如同垃圾般被赶来的两个壮硕杂役粗暴地拖走处理了,地上只留下一滩污血、碎牙和一地的狼藉酒水碎片。
杂物房内。
黑暗中,萧尘缓缓松开了紧握到指节发白、几乎抠进泥土里的拳头。背后冰凉的土墙被他冒出的冷汗浸湿了一小片。
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带着劫后余生的铁锈味。柳媚儿那女人…动作真够狠也够快!看来那张彪是彻底废了,成了他萧尘此刻的替死鬼。
但这不是重点!
萧尘的手,下意识地抚上胸口衣襟内衬。隔着单薄的、带着霉味的粗麻布衣料,那半块青铜残片的灼热感己经平息,再次变得冰冷死寂。
可就在刚刚那一瞬的烫魂接触中,除了那冰冷的死寂气息,他似乎还感应到那黑色小乾坤袋里传来的……一丝极其隐晦、但异常清晰的……灵魂的悲鸣和怨毒?
这感觉极其微弱,一闪而逝,混杂在浓郁的幽冥死气中,若非他魂魄特殊又同源感应,根本不可能察觉!
那袋子里装着的,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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