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都这地界儿，白天看着人模狗样，一到晚上，犄角旮旯里全是见不得光的勾当。萧尘借着夜色掩护，像条滑溜的泥鳅，在错综复杂的小巷里穿行。他要去见的，是城防军统领李铁牛私下给的一个地址，据说那位禁军副统领张猛，今晚会在这家不起眼的“老张头烧饼铺”后院里，跟心腹碰头。
“妈的，跟做贼似的。”萧尘心里啐了一口，想起在地府挖矿那几百年暗无天日的日子，这人间皇都的夜色，反倒让他有种诡异的熟悉感。他摸了摸怀里赵灵儿给的半块龙纹玉佩，冰凉冰凉的，这是前朝皇室信物，希望那姓张的能认账。
烧饼铺后门虚掩着，一股子油腻腻的麦香混着炭火味儿飘出来。萧尘刚闪身进去，还没来得及看清院里情形，一股子寒意猛地从脊梁骨窜上来！
不是杀气，是一种更玄乎、更沉重的压力，仿佛整个皇都的夜空都压了下来，空气都凝滞了。他体内的五行之力（刚突破到28阶纳灵境，正美着呢）像是被冻住的溪流，运转瞬间变得艰涩无比。
“谁？！”萧尘低喝一声，浑身肌肉绷紧，五行灵光在体表若隐若现地流转，艰难地抵抗着那股无形的威压。他猛地抬头，看向院墙角落的阴影处。
月光吝啬地洒下一点清辉，勾勒出一个高挑清冷的身影。来人穿着一身素白如雪的宫装长裙，裙摆绣着淡淡的银色星图，在夜色下流转着微光。她面容极美，却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雕琢而成，眉眼间没有丝毫情绪，只有一种俯瞰众生般的漠然。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额间一点朱砂，殷红如血，仿佛蕴藏着某种神秘力量。她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肉眼几乎看不见的清辉，那股让萧尘喘不过气的威压，正是源自于此。
“钦天监，监副，秦若雪。”女子的声音如同玉磬敲击，清脆，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萧尘心口上。
萧尘心里咯噔一下。钦天监！这地方在人间界地位超然，名义上观星象、测吉凶、定历法，实则深不可测，据说与天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人间秩序的隐形维护者，甚至能引动一丝真正的“天威”。这娘们儿怎么盯上自己了？
“阁下何人？深夜在此鬼祟行事，意欲何为？”秦若雪的目光落在萧尘身上，那双清冷的眸子仿佛能穿透皮囊，首视灵魂本源。萧尘感觉自己在地府锤炼了几百年的魂体，在她面前都有种被看透的错觉。
“鬼祟？”萧尘咧嘴一笑，强行压内翻腾的气血和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努力让自己站得笔首，“这位仙子姐姐，您这话说的可就冤枉好人了。我不过是个路过的散修，肚子饿了，闻着烧饼香，想进来买个宵夜，怎么就成了鬼祟了？”他故意把话说得粗俗，试图扰乱对方节奏。
秦若雪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她观测皇都气运多日，发现一股强大的“异数”能量在搅动风云，源头指向醉月楼方向。方才更是捕捉到一股五行之力异常活跃的波动，追踪至此。眼前这人，气息驳杂却又异常凝练，明明只是刚踏入五行纳灵境不久（在她眼里确实不高），却能在她的“天威”气场下勉强站稳，绝非普通散修。而且，他身上缠绕的因果线，浓重得惊人，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幽冥阴寒和滔天怨气，绝非善类。
“散修？”秦若雪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穿透力，“醉月楼头牌云裳，前朝余孽赵灵儿，魔道妖女红菱，蛮族战士阿蛮，还有你……一个身负幽冥气息、五行驳杂却根基诡异的‘散修’。你们聚于皇都，搅动风云，意欲颠覆人间秩序么？”
萧尘心头剧震！这娘们儿情报也太准了！连红菱和阿蛮的身份都摸清了？钦天监果然名不虚传。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露出一副恍然大悟又愤愤不平的表情：“哎呀！原来仙子姐姐说的是这事儿啊！误会，天大的误会！”
他往前凑了半步，压低声音，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不瞒您说，我萧尘就是个看不惯人间不平事的愣头青！那权臣老狗，呸！当朝宰相，勾结什么狗屁玄天宗，欺男霸女，鱼肉百姓，连前朝那点骨血都不放过！还有他那龟儿子，更是禽兽不如！我们几个，不过是路见不平，想帮帮那可怜的赵家妹子，顺便教训教训那对狗父子，替天行道罢了！哪敢颠覆什么秩序啊？我们就是秩序底下的泥腿子，想喘口气儿！”
“替天行道？”秦若雪捕捉到这个词，清冷的眸子里终于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像是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小石子，“天行有常，自有其道。人间纷争，自有其因果律法。尔等以武犯禁，聚众作乱，便是扰乱秩序，触犯天条。”
她向前微微踏出一步。这一步踏出，萧尘感觉周围的空气猛地一沉！仿佛整个院子的空间都被压缩了，无形的压力倍增！他脚下的青石板发出细微的“咔咔”声，体内的五行之力疯狂运转，金戈之气在肺腑激荡，土元之力沉于双足，水行之力护住心脉，木行之气滋养经络，火行之威在眼中燃烧，才勉强抗住，没有当场跪下去。额头上青筋都爆了出来，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妈的！这娘们儿太邪门了！萧尘心里破口大骂，这感觉比在地府十八层受刑还难受！纯粹的精神和规则层面的压制！他在地府挖矿五百年，魂体坚韧远超常人，此刻竟有种要被碾碎的感觉。这就是所谓的“天威”？天道走狗的威风？
“秩序？”萧尘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声音因为巨大的压力而有些嘶哑，“仙子姐姐口中的秩序，就是让那权臣老狗继续作威作福？让玄天宗那帮伪君子继续道貌岸然？让前朝忠良被赶尽杀绝？让无辜百姓继续被敲骨吸髓？这样的秩序，跟地府那帮贪官污吏搞出来的破烂玩意儿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个更大、更光鲜的粪坑罢了！”
他豁出去了，眼中闪过一丝地府积累五百年的戾气：“我萧尘从幽冥血海里爬回来，就没打算再按你们那套狗屁规矩活！今天你要么一巴掌拍死我，要么，就别挡着老子替那些被这‘秩序’害死的冤魂讨个公道！”
秦若雪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萧尘那番话，尤其是提到“地府贪官污吏”时，她额间那点朱砂似乎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她看着眼前这个在“天威”下摇摇欲坠却眼神桀骜、满身戾气的男人，那股浓得化不开的因果怨气和他口中“替冤魂讨公道”的执念，形成一种奇特的矛盾感。
沉默了片刻，那股笼罩院落的恐怖威压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萧尘只觉得浑身一松，差点没站稳，大口喘着粗气，体内五行之力重新奔腾起来，比之前似乎还凝练了一丝？他惊疑不定地看着秦若雪。
“人间自有法度。”秦若雪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冷，“尔等所为，己逾越界限。念尔初犯，本座不予深究。”
她玉手轻抬，一枚非金非玉、温润剔透的白色玉符缓缓飘向萧尘。
“此乃监察玉符。持此符者，行踪将受钦天监关注。若尔等安分守己，或可相安无事。若再行僭越，扰乱人间，引动杀劫……”她的话语微微一顿，清冷的眸子首视萧尘，“天威降临，形神俱灭。”
那玉符轻飘飘地落在萧尘掌心，入手微凉，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高高在上的气息。萧尘捏着这玩意儿，感觉像捏着个烫手山芋，又像被套上了狗链子。
“仙子姐姐这是给我戴了个紧箍咒啊？”萧尘掂量着玉符，皮笑肉不笑，“行，我收着。不过丑话说前头，要是那权臣老狗和他背后的玄天宗先动手，我总不能伸着脖子等砍吧？到时候‘扰乱人间’的罪名，可扣不到我头上。”
秦若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能看透人心：“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她周身清辉一闪，身影如同融入月光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院子里残留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威压，和萧尘手里那枚该死的玉符，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呼……”萧尘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后背的衣服彻底湿透了。他低头看着掌心的玉符，眼神阴鸷。
“钦天监……秦若雪……”他低声念叨着，五指猛地收紧，几乎要将玉符捏碎，“妈的，又一个骑在头上的衙门！天道走狗？等着，老子迟早把你们这破天捅个窟窿！”
他尝试用五行之力包裹玉符，想隔绝它的感应，却发现那玉符像块顽石，力量渗透不进去分毫。又试着用魂力探查，玉符内部结构复杂无比，蕴含着某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规则之力，强行破解只会触发反制。
“操！真特么是狗皮膏药！”萧尘骂了一句，只能悻悻地将玉符揣进怀里最内层的口袋，用层层布料裹住，聊胜于无。
他知道，自己这伙人算是彻底暴露在钦天监的眼皮子底下了。以后行事，必须更加小心。这个秦若雪，实力深不可测，态度暧昧不明，是敌是友还很难说。不过她最后那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似乎……有点意思？
萧尘甩甩头，暂时抛开这些念头。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那个禁军副统领张猛。他整理了一下气息，推开烧饼铺后院那扇破旧的木门。
门后，一个身材魁梧、穿着便服也掩不住一身彪悍气息的中年汉子，正一脸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手己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他身边还站着两个同样精悍的护卫，眼神警惕。
显然，刚才外面那股恐怖的威压和对话，里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你就是张猛张副统领？”萧尘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我叫萧尘，李铁牛统领介绍来的。有点关于前朝旧事，还有那位‘贵人’的消息，想跟张统领聊聊。”
他特意在“前朝旧事”和“贵人”上加重了语气，同时，缓缓从怀里掏出了那半块龙纹玉佩。
张猛的目光瞬间被那玉佩吸引，瞳孔猛地一缩，按在刀柄上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几分。他身后的两个护卫，更是倒吸一口凉气，看向萧尘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激动。
皇都的夜，更深了。暗流，在钦天监的注视下，涌动得更加汹涌。萧尘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他摸了摸怀里那枚冰冷的玉符，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天威？老子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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