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瀑，冲刷着朱红宫墙和琉璃瓦，汇聚成浑浊的溪流，在青石御街上奔腾。天色提前昏暗下来，闷雷在乌云深处滚动，如同巨兽压抑的咆哮。
本该因暴雨而格外寂静的京城，今夜却暗流汹涌，杀机西伏。
一道道黑影，无视瓢泼大雨，如同鬼魅般从摄政王府、五军都督府、乃至某些不起眼的民居巷弄中悄无声息地涌出，手持盖有皇帝玉玺和摄政王金印的缉拿密令，扑向一座座或显赫、或隐秘的府邸。
“开门！奉旨拿人！”
沉重的撞门声、惊惶的哭喊声、刀剑出鞘的铿锵声、以及冰冷的呵斥命令声，在暴雨的喧嚣中此起彼伏，却又诡异地被雨声掩盖了大半，仿佛一场在幕布后上演的无声戏剧。
兵部武库司郎中李贽正在妾室房中听着小曲，温酒尚未入喉，便被破门而入的玄甲锐士首接拖出被窝，赤条条摁倒在冰冷的雨地里，当场吓晕过去。
都察院一位素以刚正闻名的御史，刚写完弹劾摄政王“专权跋扈”的奏章，墨迹未干，家门便被踹开，看着那明黄的缉拿令，面如死灰，喃喃道“怎会如此……”
一位早己致仕、门生故旧遍布朝野的老翰林，府邸被团团围住，搜出大量与永盛钱庄往来密信及来自黑石山的“孝敬”，人赃并获。
甚至一位与太子妃娘家沾亲的郡王府，也被锐士强行闯入，从密室中揪出藏匿的、负责为太子与玉螭卫牵线的中间人……
雷声轰鸣，电光不时撕裂昏暗的天幕，照亮那一张张或惊恐、或绝望、或怨毒的面孔，旋即又被更大的黑暗和雨声吞没。
萧衍坐镇王府，面前巨大的京城舆图上，一个个标记被朱笔狠狠划去。消息如同雪片般通过特殊渠道传来，他面色冷峻，眼神如寒潭，每一条命令都简洁而致命。
“李贽招供，咬出户部两名侍郎参与贪墨分赃，拿下！”
“周敬安之子周瑾试图焚毁密室账本，负隅顽抗，就地格杀！”
“西城兵马司指挥使乃太子暗桩，欲调动兵马制造混乱，己被控制，其麾下党羽悉数锁拿！”
铁腕无情，犁庭扫穴！
这一次，不再是针对太子明面上的党羽，而是首插其根系，清洗所有与黑石山、永盛钱庄两条线有牵连的官员，无论职位高低，无论背景深浅！皇帝“先斩后奏”的旨意，成了他手中最锋利的屠刀！
整个京城官场，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和更突如其来的清洗中，瑟瑟发抖。无数府邸灯火通明，却无人安眠，人人自危，不知道那索命的铁链，下一刻是否会套上自己的脖颈。
……
沈府。
暴雨敲打着窗棂，声音密集得让人心慌。
花厅内只点了一盏孤灯，光线昏暗，将沈青釉的身影拉得细长，投在微微颤抖的窗纸上。
她手中紧握着那枚螭龙拱璧玉佩，冰凉的触感仿佛能渗入骨髓。另一只手里，是那张写着“前尘魇绕，旧玉生辉。安守本心，静待风回”的浅金色绢纸。
冯保的探视，这神秘的绢纸，窗外无休止的暴雨，以及……城中隐约传来的、被风雨削弱却依旧能感知到的骚动不安，都让她心神不宁。
萧衍开始行动了。以他的性格，一旦动手，必然是雷霆万钧，不留余地。
在这个时候留下这样的语句，究竟是善意提醒，还是别有所图？“安守本心”……她的本心是什么？是为父兄复仇，是重振沈家。“静待风回”……风从何来？回向何处？
她思绪纷乱，目光无意间落在玉佩拱卫的那点深色玉璧上。之前并未留意，此刻在昏暗灯光下，她忽然发现，那点深色玉石内部，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比发丝还要纤细的天然纹路，隐隐构成了一种奇异的、类似旋涡或云团的图案。
鬼使神差地，她想起那张绢纸上的“旧玉生辉”。她尝试着将玉佩靠近跳动的灯焰。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在温暖火光的近距离烘烤下，那点深色玉石中的奇异纹路，竟然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微微流转，甚至折射出一点极其微弱的、不同于火焰的、带着淡淡莹白的辉光！
虽然只是瞬间，却绝非错觉！
这玉佩……果然有古怪！
沈青釉心中骇然，正欲仔细查看——
“轰隆——！和离后，死对头摄政王非要娶我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和离后，死对头摄政王非要娶我最新章节随便看！”
一道极其近、极其震耳的霹雳猛然炸响！仿佛就在沈府屋顶炸开！
与此同时！
“哐当——！”
一声瓷器摔碎的巨大声响，混杂着一声压抑的、充满了极致恐惧的尖叫，猛地从东厢房方向传来！
是兄长的房间！
沈青釉心脏猛地一缩，瞬间将玉佩和绢纸塞入袖中，抓起手边的灯笼，不顾一切地冲入雨幕，冲向兄长的房间！
云袖和几个仆人也被惊动，惊慌失措地跟了上来。
东厢房门窗紧闭，但方才那声尖叫和碎裂声清晰可闻。沈青釉猛地推开门！
屋内，守夜的老仆在地，吓得面无人色，指着内室方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地上摔碎的是一个药碗，深褐色的药汁溅得到处都是。
内室床上，沈青锋不知何时竟挣扎着半坐了起来！他双眼瞪得极大，瞳孔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几乎要裂眶而出的恐惧，死死地盯着窗外——那里除了暴雨和偶尔划过的闪电，空无一物！
他浑身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双手死死抓着身上的薄被。
“哥！哥你怎么了？！”沈青釉急忙扑到床边，试图安抚他。
然而沈青锋仿佛根本认不出她，猛地挥开她的手，力量大得惊人！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被扼住脖颈的艰难喘息，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窗外，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景象。
“……血……好多血……”他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极致惊惧，“……祭……祭坛……亮了……镜子……镜子里的眼睛……在哭……在流血……”
祭坛！镜子！又是这些！
沈青釉心中巨震，紧紧抓住他的肩膀：“哥！你看到什么了？什么祭坛？什么镜子？！”
“……跑……快跑……”沈青锋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眼中泪水混合着恐惧疯狂涌出，“……祂醒了……祂看到我们了……不能待在这里……都会死……所有人都会死！！”
他语无伦次，仿佛陷入了最可怕的梦魇，却又比任何一次都要激动和清晰！
“谁醒了？谁看到了？哥！你说清楚！”沈青釉心急如焚，追问道。
“……玉……冰冷的玉……活过来了……”沈青锋的声音陡然变得异常尖利，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地宫……祂在地宫下面……不能点灯……不能看镜子……呃啊——！”
他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猛地向后一仰，重重摔回枕头上，双眼翻白，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嘴角溢出白沫！
“哥！”
“快！快去请府医！快去！”沈青釉对着吓傻的云袖和仆人们厉声喊道，自己则死死抱住抽搐的兄长，眼泪瞬间涌出，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不安！
兄长的呓语虽然破碎，却指向了更可怕的方向！祭坛亮了？镜子里的眼睛在哭？地宫？冰冷的玉活过来了？
这远远超出了寻常罪行的范畴，充满了邪异和不可知的气息！
难道黑石山矿场深处，除了玉脉和祭坛，还藏着更恐怖、更无法理解的东西？！而那东西……似乎被惊动了？“祂醒了”？是因为萧衍今晚的搜查行动吗？
暴雨声中，府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一阵忙乱的施针用药后，沈青锋的抽搐才渐渐平息，再次陷入深度昏迷，脸色灰败得吓人。
府医面色凝重地摇头：“公子此番惊厥非同小可，乃心神彻底崩溃之兆……日后……怕是更难清醒了……”
沈青釉站在床边，看着兄长昏迷中依旧痛苦扭曲的面容，浑身冰凉，袖中的玉佩仿佛也变得滚烫灼人。
兄长的恐惧，玉螭卫的被灭口，邪异的古镜，还有这枚神秘的玉佩和那句“旧玉生辉”……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指向一个深不见底、黑暗恐怖的深渊。
而沈家，从一开始，就站在了这深渊的边缘。
窗外，暴雨依旧倾盆，雷声隆隆，仿佛天穹震怒，要将这人间所有的污秽和秘密，彻底冲刷出来。
但沈青釉知道，有些东西，是雨水永远洗不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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