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刚拐进根据地的山坳,就见村口的老槐树下站着个穿粗布军装的年轻人,手里举着面小红旗,见卡车过来,使劲往这边挥。
周大勇一脚刹车停在路边,探头喊:“你是旅部来的?”
年轻人跑过来,裤脚沾着泥,气喘吁吁地敬了个礼:“是!我是旅部通讯员小王!陈营长呢?”
陈青云推开车门下来,右臂的绷带又渗出血,被小王一眼看见。
“营长,你受伤了?”小王赶紧从挎包里掏出个油纸包,“师长让我给你带的消炎药,还有这个嘉奖令。”
油纸包刚打开,一股碘酒味就飘了出来。
周大勇凑过来看那嘉奖令,上面的字迹刚劲有力,开头就写着“兹嘉奖八路军第386旅第3营在鹰嘴崖伏击战中奋勇作战……”
“师长还夸咱呢!”周大勇拍着大腿笑,“说咱‘掐断了鬼子的胳膊’,这话带劲!”
小王也笑:“可不是嘛!旅部开会时,师长拿着你们的战报说,这仗打得巧,以少胜多还救了老百姓,让各营都学着点。”
他忽然压低声音,往陈青云身边凑了凑,“营长,我跟你透个信,旅部要扩编,打算从你们营抽骨干,组建独立团,上面有意让你当团长!”
陈青云正让卫生员给自己换药,闻言抬头看了小王一眼:“别瞎传,打仗要紧。”
“我可没瞎传!”小王急了,从挎包里掏出份文件,“你看,这是初步方案,3营为基础,再从其他营调些人,编成三个营,周大勇、王铁山都在名单上。”
周大勇一把抢过文件,王铁山也凑过去看,两人越看越兴奋。
“团长!”周大勇拽着陈青云的胳膊就摇,“咱这就成团了?以后咱就是独立团了?”
“轻点!”陈青云疼得皱眉,甩开他的手,“还没正式下令呢,叫唤啥?”话虽这么说,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正说着,李根柱扶着那几个李家庄的后生走过来,后面跟着被解救的妇女们。
那个年纪最大的妇女手里捧着个布包,走到陈青云面前就跪:“军爷,俺们没啥谢的,这是俺们凑的几个鸡蛋,还有点小米……”
陈青云赶紧扶住她:“大娘,快起来,这东西我们不能要。”
“咋不能要?”妇女把布包往他怀里塞,“你们为了救俺们,流血又拼命,这点东西算啥?那个蓝布褂子的闺女,是邻村张木匠的媳妇,她男人前儿个被鬼子抓了,你们救了她,就是救了他们全家啊!”
蓝布褂姑娘红着眼圈说:“军爷,俺男人要是能回来,俺让他也来参军,跟你们一起打鬼子!”
“好!”陈青云把布包递给卫生员,“鸡蛋给伤员吃,小米熬粥,让弟兄们都尝尝。”
他转向李根柱,“你们伤好点没?能走回村不?”
“能!”李根柱挺了挺胸膛,“俺们年轻,皮糙肉厚,这点伤不算啥。等回去了,俺就跟村里说,八路军是咱的救命恩人,让更多人跟你们干!”
送走乡亲们,小王才想起正事,从挎包里掏出份命令:“对了,营长,旅部给你们新任务,鬼子第108师团派了个大队,正往邢台以西反扑,说是要报复鹰嘴崖的事。旅部让你们配合主力,在牛家庄一带打游击,拖慢他们的速度。”
陈青云接过命令,眉头皱起来:“一个大队?多少人?”
“少说有五百,还带了西门迫击炮。”小王压低声音,“师长说,这股鬼子急着报仇,肯定骄横,你们正好利用地形收拾他们。”
王铁山往地上啐了口:“五百人咋了?咱在黑风口能顶住一个中队,牛家庄地形更好,照样能收拾他们!”
“别大意。”陈青云指着命令上的地图,“牛家庄周围是平原,只有几条山沟能藏人,跟黑风口不一样。咱得用麻雀战,打一下就跑,别跟他们硬拼。”
周大勇搓着手笑:“我懂!就跟猫捉老鼠似的,逗得他们团团转,最后累瘫了,咱再上去踹一脚!”
陈青云没笑,看着远处的山峦:“让弟兄们抓紧休整,明天一早出发。对了,告诉炊事班,把大娘送的小米熬了,让大伙吃顿饱的。下一场仗,怕是不好打。”
夕阳把卡车的影子拉得老长,战士们正围着卫生员换药,时不时传来疼得龇牙咧嘴的叫声,却没人喊苦。
周大勇和王铁山正拿着那份扩编方案,跟几个班长比划着,脸上的兴奋藏不住。
小王凑到陈青云身边,小声说:“营长,等打完这仗,独立团的命令估计就下来了。到时候,你就是陈团长了。”
陈青云望着夕阳,轻轻叹了口气:“是不是团长不重要。”
他摸了摸右臂的伤口,“重要的是,得让弟兄们活着看到胜利,让老乡们能踏踏实实种地。”
“通知下去,”陈青云转身往卡车那边走,“今晚好好睡,明天,让鬼子再尝尝咱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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