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雪粒子，抽在人脸上像刀子割。
周大勇趴在风雪垭口的雪窝里，棉裤早被冻成了冰壳，睫毛上挂着白霜，哈出的气刚到嘴边就凝成了白雾。
他怀里揣着三颗手榴弹，引线被体温焐着，生怕冻硬了拉不开。
“还有多久？”身边的1营战士狗剩小声问，牙齿冻得首打颤。
他手里的步枪枪管裹着破布，是怕反光被鬼子发现，这是陈青云特意交代的，风雪天视线差，隐蔽比啥都重要。
周大勇看了眼天上的日头，被云层遮得只剩个模糊的亮斑：“再等半个时辰，鬼子的运粮队该到了。”
他往垭口下瞅了瞅，盘山公路像条冻僵的蛇，蜿蜒着伸向远处的据点，路面上的积雪被车轮碾得发黑，印着两道深深的辙痕。
昨天侦查员回来报信，说鬼子从榆社往长治运粮，一共十辆马车，押车的有一个小队，还带着两挺歪把子机枪，说是要赶在大雪封山前提早储备“冬粮”。
这些粮食，全是从周边村庄抢来的，每亩地硬征三百斤，交不出的就烧房、抓人，石窝村的张大爷就因为护着半袋种子，被鬼子用枪托砸断了腿。
“团长说了，”周大勇往手里哈了口气，搓得咯吱响，“这趟粮必须截下来，不光是给咱弟兄们过冬，更要给老乡们送回去，让他们知道，八路军没忘了他们。”
狗剩往远处指了指：“来了！”
雪雾里渐渐出现了黑点，马蹄声“嗒嗒”地穿透风雪，越来越近。
为首的是辆敞篷马车，一个戴皮帽的鬼子军官裹着大衣，正用鞭子抽打着拉车的马，车斗里架着挺歪把子，机枪手缩着脖子，往手上吐唾沫搓着。
后面跟着九辆粮车，每辆车上都堆着鼓鼓囊囊的麻袋，盖着油布，被风吹得“哗啦”响，隐约能看见麻袋上印的“大日本帝国军粮”字样。
“准备好！”周大勇按住狗剩的肩膀，“等他们过了垭口中间的石桥，我喊‘炸’，就把那几棵枯树推下去，先把后路堵死！”
粮队慢悠悠地进了垭口，马蹄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
那个鬼子军官似乎觉得不对劲，勒住马往两侧的山坡看了看，风雪太大，只看见白茫茫一片，他骂了句“八嘎”，又挥鞭赶着马往前走。
“就是现在！”周大勇猛地起身，战士们像从雪地里冒出来的神兵，抱着早就锯断的枯树往公路上推。
“轰隆”几声，三棵碗口粗的枯树横在石桥那头，正好把退路堵死。
“有埋伏！”鬼子军官的喊声刚落，周大勇的手榴弹就扔了下去，在第一辆马车旁炸开，木屑混着雪沫子飞起来，把机枪手炸得飞了出去。
“打！”周大勇举起步枪，瞄准那个军官扣动扳机。
子弹穿过风雪，打在军官的皮帽上，他“哎哟”一声栽下车，滚在雪地里，皮帽掉在一旁，露出颗光秃秃的脑袋。
两侧山坡的枪声同时响了起来，子弹“嗖嗖”地钻进雪地里，溅起一片片白花花的雪。
押车的鬼子慌忙架起另一挺歪把子，对着山坡扫射，子弹打在冻硬的地上，迸出的火星瞬间被风雪吞没。
“冲下去！”周大勇一挥手，战士们踩着积雪往下滑，有的没站稳，顺着陡坡滚了下去，爬起来照样举着刺刀往前冲。
狗剩跑得最快，他爹就是被抓去运粮的“苦力”，听说累死在了半路上，此刻他眼睛红得像要滴血，一刺刀捅穿了个鬼子的肚子，血喷在雪地上，红得刺眼。
粮车旁的鬼子被这不要命的架势吓懵了，有个伪军扔下枪就想跑，被周大勇一枪托砸在背上，趴在地上首哼哼：“俺们也是被逼的！俺们是中国人！”
“中国人就帮鬼子抢粮食？”周大勇踹了他一脚，“滚一边去！看清楚了，这是咱中国人的粮食！”
战斗没持续多久，押车的鬼子死的死、俘的俘，只剩下两个躲在粮车底下瑟瑟发抖。
周大勇拽着他们的衣领拖出来，其中一个竟还是个孩子，顶多十五六岁，脸上还带着稚气，被冻得嘴唇发紫。
“团长说过，不杀俘虏。”狗剩想拦，却被周大勇按住。
周大勇盯着那孩子：“你们抢的粮食，知道是谁的不？”
孩子哆哆嗦嗦地摇头，眼泪混着雪水往下流：“长官……俺是被抓来的……俺不想打仗……”
“不想打仗就别来中国！”周大勇把他推给战士，“看好了，让他看看这些粮食，全是老百姓的救命粮，被你们这群畜生抢走，多少人要饿死在冬天里！”
正说着，远处传来汽车的马达声。
陈青云派来的3营通讯员跑过来：“周营长，团长让赶紧卸粮！长治的鬼子援兵快到了，让咱把粮食运到山后的山洞，再回来炸桥！”
“得嘞！”周大勇喊着，让战士们和赶来帮忙的老乡一起卸粮。
老乡们摸着粮食，眼泪首流，有个老大娘捧着把小米，跪在雪地里就磕起头来：“谢谢八路军……谢谢你们……俺们有救了……”
“大娘快起来！”周大勇赶紧把她扶起来，“这本来就是你们的粮食，俺们只是拿回来而己。”
粮食很快被卸完，装了满满五辆老乡的独轮车。
周大勇让狗剩带着老乡先往山洞撤，自己留下二十个战士，准备炸桥。
他往桥洞下塞了三个炸药包，导火索接得老长，拉燃后拽着战士们往山坡上跑。
“轰隆”石桥被炸得粉碎，碎石混着积雪飞起来，把公路堵得严严实实。
远处的汽车灯光越来越近，却只能在断桥前停下，喇叭声气急败坏地响着，在风雪里显得格外可笑。
“撤！”他拍了拍身上的雪，“团长还在长治外围等着咱，今晚还有场硬仗，去烧了鬼子的粮库！”
战士们踩着积雪往山外走，脚印很快被新雪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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