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纱帐的玉米叶上还挂着晨露，被风一吹，“哗啦啦”响得像撒豆子。
陈青云蹲在地道入口，手里着半截炸断的日军刺刀，是昨天从松井卫兵身上捡的，刃口还沾着黑血。
“团长，张寡妇带‘麻雀队’来了！”赵刚钻进来，裤腿上沾着泥，身后跟着十几个老乡，张寡妇背着个竹筐走在最前，筐里的手榴弹木柄露出来，像插着把把短刀。
“陈团长，”张寡妇把竹筐往地上一放，筐底“哐当”撞出声响，“俺按你说的，在西坡的玉米地里拉了铁丝，离地三尺高，专绊那些狗娘养的腿肚子！”
陈青云往地道外瞅了瞅，周大勇正带着1营往玉米秆间埋东西，铁锨插进地里“噗嗤”响，埋好后撒上玉米叶，看不出半点痕迹。
“那片连环雷埋得咋样？”他问。
“放心！”周大勇首起腰，抹了把汗，“俺让战士们把引线接在玉米根上，鬼子只要踩倒秆子，保管炸得他们满天飞！昨天试了试，半亩地的玉米都炸秃了！”
王铁山从东边跑过来，粗布褂子敞开着，露出胸前的伤疤：“团长，中段洼地的土炮架好了！二十个尿泡（用猪膀胱做的简易炸药包）埋在坡上，就等鬼子往里钻！”
“李大爷呢？”陈青云问。
“在帐外瞅动静呢，”赵刚递过来个窝头，“他说要学那诸葛亮，给鬼子摆个空城计在北坡插了些稻草人，穿破军装，远远瞅着跟真人似的。”
正说着，张寡妇突然拽了拽陈青云的胳膊，指着东北方向：“来了！你看那黄尘！”
远处的土路上，黑压压的日军正往青纱帐涌，刺刀在太阳底下闪着光，像条长虫。最前面的骑兵扬起马鞭，抽打着马屁股，马蹄声“哒哒”地越来越近。
“让‘麻雀队’上！”陈青云压低声音。
张寡妇往手心啐了口唾沫，对身后的老乡喊：“都记着！打三枪就跑，往西坡引！别让鬼子看出咱人少！”
说着抓起杆土造步枪，枪身缠着布条，跟着老乡们猫腰钻进玉米地。
日军的先头部队刚到北坡，就看见稻草人，骑兵勒住马，举着望远镜瞅。
李大爷趴在石头后，突然点燃一串鞭炮放进铁桶，“噼里啪啦”响得跟机枪似的。
“有埋伏！”日军指挥官吼了声，骑兵立刻散开，举枪往稻草人那边射，子弹打在玉米秆上“嗖嗖”响，秆子应声折断。
“狗日的还真信了！”李大爷往地上啐了口，拽着身边的少年往坡下滚，“快跑！引他们去西坡！”
日军果然上当，嗷嗷叫着往西坡冲。
刚进玉米地，就听见“噗通”“哎哟”的声响，有人被铁丝绊倒了，后面的刹不住脚，叠成了堆。
“炸！”周大勇在暗处扯了根绳子。
“轰隆隆——”
连环雷猛地炸开，玉米秆被炸得漫天飞，泥土混着碎肉溅得到处都是。
最前面的日军被炸得西分五裂，断胳膊断腿挂在玉米秆上，后面的吓得往回撤，却被挤在中间，哭爹喊娘。
“往中段洼地跑！”指挥官挥着军刀吼，日军慌忙往青纱帐深处钻，正好掉进王铁山设的“U型”陷阱。
“打！”王铁山在坡上喊。
二十个尿泡同时炸开，碎石像雨点似的砸下来，日军被堵在洼地中间，前有土炮，后有追兵，成了瓮中之鳖。
王铁山举着步枪，一枪一个准：“狗日的！昨天烧俺们村的账，今天算！”
张寡妇带着“麻雀队”在帐外游走，看见日军的无线电车停在路边，她对身边的后生说：“瞅准了！那铁疙瘩一炸，鬼子就成聋子了！”说着摸出颗手榴弹，拽掉引线扔过去。
“轰隆”一声，无线电车被炸得翻了个底朝天，里面的鬼子爬出来，被张寡妇一枪托砸晕，她笑：“这比给娃换尿布顺手！”
陈青云在地道里听得清楚，日军的枪声渐渐乱了，喊叫声也没了章法。
他对赵刚说：“让1营往南撤，把鬼子往洼地赶！”
周大勇带着1营边打边退，故意把日军往中段引。
一个鬼子军官举着军刀追上来，被周大勇一刺刀挑开肚子，他骂：“让你追！青纱帐就是你坟地！”
日军被赶到洼地，王铁山的土炮又“咚咚”响起来，这次填的是烧红的铁块，落在地上“滋滋”冒烟，烫得鬼子嗷嗷叫。
有个日军想往坡上爬，被张寡妇扔下来的手榴弹炸飞，她吼：“下去陪你祖宗！”
战斗打到日头偏西，日军的尸体把洼地填了半尺高，剩下的想往外冲，被1营和3营堵在出口，砍瓜切菜似的收拾了。
陈青云站在坡上，望着满地的狼藉，玉米秆上的血迹被风吹干，成了黑褐色。
“团长，张寡妇他们在收鬼子的枪！”赵刚跑过来说，声音里带着笑，“李大爷正用拐杖挑着个日军头盔，说要挂在村口当警钟！”
张寡妇抱着缴获的步枪跑过来，枪上的刺刀还在滴血，她往地上啐了口：“这些畜生，还以为青纱帐好欺负！下次再来，俺们还埋雷炸他们！”
周大勇的胳膊被弹片擦了下，正用布包扎，他咧嘴笑：“这仗打得痛快！比在石佛沟那会儿过瘾！”
陈青云望着青纱帐深处，玉米叶在晚风中轻轻摇晃，像在为死去的鬼子唱丧歌。
他对众人说：“别大意，长治的鬼子还多着呢。今晚好好歇着，明天咱把陷阱再挖深点，只要青纱帐还在，就有鬼子好受的！”
张寡妇把捡来的日军军帽往地上一踩，踩扁了说：“俺明儿让姐妹们来帮忙，多搓些铁丝，再埋些雷！让他们知道，女人也不是好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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