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窑洞指挥部，油灯把众人的影子拉在墙上。
周大勇、韩东山、余伦胜喘着气走进来，裤腿上还沾着泥。
“支队长，鬼子今天疯了似的往前冲！”周大勇抹了把汗，“我们按您说的，故意放慢射击节奏，打几枪就撤，鬼子以为我们弹药快没了，松井亲自催着走，下午比上午快了近一倍！”
韩东山跟着点头：“左路的佐藤也急了，步兵炮都没怎么停，轰着往前挪，我们的人躲在山林里，看着他们恨不得一步跨到窑洞群。”
余伦胜补充道：“右路的山本更离谱，骑兵小队都快冲到清水河上游了，我们按计划放他们走，没拦着，他们还以为俺们怕了，行军速度越来越快。”
陈青云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抬头道：“按这速度，最快明天傍晚，最晚后天上午，鬼子就能摸到窑洞核心区。接下来得调整打法，今晚各团的夜袭部队，把频率降下来，夜袭小组减少，扔两颗手榴弹就撤，别跟他们耗，保存体力。”
“降频率？”周大勇愣了愣，“不熬着他们了？”
“熬够了。”陈青云摇头，“明天白天，你们要控制鬼子的进军速度，别让他们太早到，也别让他们太慢，最好卡在明天傍晚，让他们刚好到窑洞外围，摸黑扎营。这事儿交给谢政委指挥，你们听他调度。”
谢富治站起身：“放心，我会盯着，保证让鬼子按咱们的时间来。”
陈青云又指向三人：“还有件关键的，明天白天袭扰的时候，等鬼子走远了，看不见你们了，就把他们走过的路、过的桥全拆了。”
余伦胜眼睛亮了：“支队长，您是想等咱们打沁县的时候，拖着鬼子回援的脚？”
“对。”陈青云点头，“明天晚上，沁县的战斗一打响，松井肯定会回援。到时候，谢政委带窑洞这边的预备队，你们仨带游击部队，一起缠住鬼子，别让他们走太快。最少拖一夜，给沁县那边争取撤退和搬物资的时间，能不能成，就看你们这一关了。”
韩东山攥紧拳头：“您放心！就算拼了俺们二团，也得把鬼子拖到天亮！”
三人领了任务，匆匆离开指挥部准备。陈青云叫过警卫员：“把我的枪和伪装服带上，咱们现在去沁县外围，跟王近山汇合。”
警卫员刚应下，外面就跑进来一个县大队的战士，脸色苍白，声音发颤：“陈支队长！俺是县大队的，下午……下午陈柠檬政委带区小队在深山里遇上鬼子，为了护着乡亲们，全牺牲了！”
陈青云手里的地图“啪”地掉在地上，他盯着那战士，声音沙哑：“你说啥？陈柠檬和区小队全牺牲了？”
“是！”战士红着眼，“鬼子带了六十多人，陈政委他们就三十人，子弹打光了跟鬼子拼刺刀，陈政委身中七刀，到死还拄着枪站着，县大队赶到的时候，只剩二十六个鬼子，全被俺们杀了，没留一个活口！”
陈青云沉默了好久，才缓缓开口：“红颜赴死亦如钢，三十热血护家邦，这又是一群没能看到胜利的英雄。”
他顿了顿，对战士说：“你回去告诉王志，好好安葬陈政委和区小队的烈士，找个隐蔽的地方，做个记号就行，别立碑，别让鬼子发现，毁了他们的安息地。等将来抗战胜利了，咱们再给他们立一座像样的碑，让所有人都记得他们。”
战士用力点头，抹着眼泪跑了出去。
警卫员站在一旁，眼圈也红了。
陈青云捡起地图，指尖轻轻着上面的山林标记。
这深山里，藏着太多这样的无名忠骨，他们没留下名字，没留下事迹，却用血肉之躯，筑起了守护故乡的高墙。
“走吧。”陈青云把地图揣进怀里，声音坚定，“咱们得打赢这仗，才对得起他们的牺牲。”
警卫员跟上他的脚步，两人摸黑走出窑洞，朝着沁县的方向走去。
野草埋锋骨，残枪记国殇。
无名非无姓，皆为护家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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