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闻“泥龙翻身”、“江河沸腾”之语,初时皆是一片茫然不信。
抬头望望那依旧高悬、明晃晃的日头,哪有半分要落雨的征兆?这晴空万里的,如何就能有天灾?
可眼前这些衙役面色铁青,吆喝驱赶毫不容情,手中那盖着鲜红县尊大印的文书也不似作伪。
莫非……竟是真的?
好好一场喜庆婚宴,就在这般荒唐与恐慌交织的气氛中仓促收场。
宾客们也顾不上礼数了,纷纷仓皇离席,赶回家中收拾细软。
除了那为首的衙役头目和一名副手留下督促,其余衙役早己散入村中,敲锣打梆,沿街高声呼喝,编着顺口溜催促:
“县尊令,急如风!山要崩,河要涌!”
“泥龙醒,祸无穷!快收拾,往高冲!”
“莫贪财,莫磨蹭!迟一步,埋土中!”
“躲进城,保性命!违令者,大牢笼!”
呼喝声、孩童惊哭声、家畜不安的嘶鸣声混杂一片,将先前喜庆的氛围冲刷得一干二净。
那衙役头目环视一片狼藉的院落,目光最终落在了唯一还安坐原处的身影上。
只见那熙攘慌乱的人群中,唯有一道素白身影静立原地,异常显眼。
那是一个手持古朴长剑,肩栖赤鸟的少女,容色如玉,气质清冷,仿佛周遭的一切慌乱都与她无关。
阳光洒在她身上,那身白衣几乎晃得人睁不开眼。
衙役头目心头一跳,赶忙压下些不该有的杂念,快步上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恭敬些:“这位小姐,您也快些随人流撤离吧!此地真的马上就要有大危险了!绝非儿戏!”
却见那白衣少女似乎没注意到他,所以并未回应,反而好奇地拿起桌上一个粗瓷酒杯,自顾自斟了半杯浑浊的米酒,凑到唇边浅浅尝了一口。
随即,她那极好看的眉毛又蹙了起来,显然对这酒水的滋味极为不满,但还是勉强咽了下去,这才放下酒杯。
这时,她似乎才真正意识到衙役在跟她说话,一双清冷淡漠的眸子扫过他,带着些许疑惑,檀口轻启,吐出一串音节奇特、全然不懂的语言,清泉击玉,却字字陌生。
“怎么了,你有事吗?”
衙役正自愕然,更让他骇得魂飞魄散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少女肩头那只神异的赤鸟,竟猛地昂起头,口吐清晰冷冽的人言,声音清越却带着无形的威压:
“放肆凡夫!安敢扰碧落云霄离尘元君清静?!”
“元…元君?!”
衙役头目如遭雷击,双腿一软,差点当场跪倒!
身后还没来得及完全散去的张家人、新郎新娘以及少数胆大留下的宾客,闻听此言。
再结合那赤鸟说话的骇人景象,个个浑身剧颤,面色煞白,看着云离那完美得不似凡人的容颜,只觉得膝盖发软,几乎要匍匐下去!
衙役头目猛地想起新任县尊老爷那些曾被他们私下嗤为“癔症”的言语;御剑飞天、赤鸟相伴、碧落云霄离尘元君……
所有特征,竟与眼前少女一一对应。
他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当时为何就没仔细听、没当真!
这少女……竟真是老爷遇到的那位仙人?!
他刚才居然……居然用那种语气对仙人说话?!
云离看着瞬间跪倒一片,抖如筛糠的众人,无奈地抬手扶额。
不用猜,肯定是太素又在擅自加戏,玩她那“元君降世”的角色扮演了。
这狡黠爱玩闹的性格,还是当初她自己觉得星际旅行太过漫长无聊,亲手给太素的核心性格模块添加的设定。
如今也算是自作自受,若要彻底修改,就需要格式化太素的核心程序,那无异于“杀死”现在这个陪伴她许久的智能体。
云离终究狠不下这个心。
想到这里,她只能再次伸出纤指,不轻不重地弹了弹肩头那得意洋洋的小鸟脑袋,示意她收敛些。
婚礼见识了,食物也尝过了,虽然很难吃,此行目的己达。
晒足了太阳,也该回去了。
至于口腹之欲……看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计划必须立刻提上日程,化肥生产线还得再加快些。
于是,她对着主家张老汉的方向,语气平淡地说道:
“谢谢你们的招待,我该走了。
出来匆忙,未备贺礼,待会我让太素送些糖果给你们,你们的点心味道一般,尝尝我的吧,算是一点心意。”
赤鸟太素立刻扑扇翅膀,声音变得空灵缥缈,将话翻译得仙气十足却又威严尽显:
“元君法旨:尔等凡俗之食,寡淡无味。
念尔等一片虔心,特赐仙糖一盒,以贺新婚之喜,望汝等好自为之。”
张老汉一家闻言,激动得几乎晕厥,立刻以头抢地,声音带着哭腔和狂热:“谢元君恩赐!元君仁慈!”
云离不再多言,手中“浮光”剑自动出鞘半寸,悬浮于空。
她轻盈踏上剑身,素白衣袂飘举,那剑鞘再次延展变形为舒适座鞍。
下一刻,剑光微闪,载着她翩然升空。
林中栖息盘旋的众多“灵雀仙鹤”也纷纷振翅而起,簇拥着她,化作一道流光,倏忽间便消失于蔚蓝天际。
亲眼见证仙人御剑乘风、百鸟相随的景象,地上众人激动得面色潮红,呼吸急促。
眼见仙人乘风而去,留下的人无不面色激动得通红,如同饮了最烈的酒。
那张老汉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原本以为儿子的婚礼被搅黄,将成为全村笑柄,谁承想……竟有真仙降临,还参与了婚宴!
这往小了说是天大的谈资,往大了说,他们老张家这是要青史留名啊!
后世史书或地方志上,说不定真会记上一笔“某年某月某日,青石县民张某之子大婚,有号碧落云霄离尘元君者,御剑临凡,赐仙糖贺之。”
简简单单,便青史留名!
想到自己一介布衣,竟能因这等仙缘而名传后世,张老汉只觉得头晕目眩,幸福得几乎要站立不稳,哪怕此刻立刻死了,也觉得此生圆满,再无遗憾!
新郎新娘亦是紧紧握住彼此的手,激动得浑身颤抖,仙人竟就在他们身边,还见证了他们的结合!
那衙役头目则是大汗淋漓,后怕不己,疯狂回想自己方才可曾有半分不敬?
语气可还恭谨?幸好!幸好!
他立刻对那位新县令佩服得五体投地,更是对那“泥龙翻身”的预警深信不疑。
仙人之言,岂能有假?!
不多时,一只轻巧的燕雀仿生无人机穿云而下,口中衔着一个从未见过的。透明如琉璃却又柔软非凡的“小袋子”,其内装着数十颗颜色鲜艳、晶莹剔透的块状物。
那“燕雀”把这袋子“仙糖”放在了云离方才坐过的桌面上,歪头看了看激动得说不出话的众人,旋即振翅高飞,消失不见。
张家人颤抖着捧起那前所未见的“仙家之物”,只见那糖块色彩斑斓,隔着那奇异的“琉璃纸”都能闻到一股极其甜腻的香气。
他们脸色涨得通红,如同捧着举世无双的珍宝。
仙人之礼,竟真真切切地落在了他们手中!
张家上下更是激动得无以复加,将这袋“仙糖”视若比黄金还要珍贵的仙物,小心收藏起来,这将是他们家族流传百世的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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