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瑶那颗即将被感动的道心，突然就卡壳了。
她看着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的叶凡，脑子里那股名为“心疼”的洪流，像是被一道突然出现的水坝给硬生生截断了。
不对劲。
感觉很不对劲。
她原本那混沌一片，只剩下感动的脑袋，此刻却清明得仿佛被冰水冲刷过。无数个细节，在她脑海里疯狂地冒头，然后被无限放大。
她皱起了眉头，看着叶凡，脱口而出。
“等一下。”
“你说你什么都愿意为我做，甚至愿意去死？”
叶凡正沉浸在自己精湛的演技中，准备迎接灵瑶那感动的、充满爱意的拥抱。听到这话，他愣了一下，但还是挤出了一个悲痛欲绝的表情，用力点头。
“是！为了你，我死而无憾！”
“那你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灵瑶的语气很平静，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插进了叶凡表演的每一个环节里。“你死了，你的系统还在吗？你的那些道具还能用吗？你死了，我就要一个人面对GADA的审问，还要面对这个……前辈的怒火。你的死，除了能让你自己落得一个‘为爱牺牲’的好名声，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实际价值。”
叶凡脸上的悲痛，凝固了。
会议室里，陈国栋和林悠然也呆住了。
这……这画风不对啊？刚才不还是一副“你若为我死，我便为你殉情”的苦情戏码吗？怎么突然就开始算计起投入产出比了？
“瑶瑶，你……你怎么能这么想？”叶凡感觉自己的CPU要烧了，“我这是在表达我对你至死不渝的爱啊！”
“可你的爱，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灵瑶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只是在用一种自我感动的方式，来逃避你现在无能为力的现实。你跪在这里哭，本质上和我因为被你欺骗而愤怒，有什么区别？都是无能狂怒。”
叶凡的脑袋“嗡”的一声。
无能狂怒？
她说我无能狂怒？
我堂堂天命之子，女神攻略系统的拥有者，你一个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女人，说我无能狂怒？
一股无名之火，毫无征兆地从他的心底首冲天灵盖。
“我无能？！”叶凡也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指着灵瑶的鼻子，“你要是不自作主张地跑来凡间，会有现在这么多事吗？你以为你是谁？天仙下凡？你知不知道你给我添了多大的麻烦！”
“你让我给你带路，我带了！你让我给你找人，我找了！现在出事了，你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你除了会发脾气，你还会干什么？！”
会议室里的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
陈国栋和林悠然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全是懵逼。
这俩人……怎么突然就吵起来了？而且这吵架的内容，怎么听着这么……接地气？
陈国栋感觉自己作为这里的最高领导，有必要出来调解一下。他刚张开嘴，准备说点什么。
“咳！”
一声轻咳，从他对面传来。
他一转头，就对上了江澈的脸。
江澈正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着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陈国栋总觉得那平静之下，藏着什么让他心惊肉跳的东西。
别开口。
陈国栋瞬间就读懂了江澈的意思。
他立刻闭上了嘴，默默地坐了回去，甚至还给旁边的林悠然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也别出声。
江澈心里快要乐疯了。
他拼尽了全力，调动了自己全身的演技，才没有当场笑出声来。他的脸颊肌肉都在抽搐，肩膀在不受控制地微微耸动。
这盐瓶的副作用，也太他妈折磨人了。
不行，不能笑。笑了，这场好戏就看不下去了！
他强行板着脸，继续低头对付自己的全家桶，耳朵却竖得老高。
那边的争吵，己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我给你添麻烦？叶凡，你说话要凭良心！当初是谁在我面前哭诉，说自己无依无靠，随时都会死掉？是谁说我是你生命里唯一的光？！”灵瑶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那只是聊天！聊天你懂吗？是虚拟的！谁知道你会真的跑过来？你一个修仙的，连网恋和现实都分不清吗？你是不是没有常识？！”叶凡寸步不让。
“我没有常识？你就有常识了？你看看你这个人，从头到脚，哪里有一点强者的样子？遇到打不过的，就跪地求饶。遇到打得过的，就耀武扬威。你这种人，在我们玄天道盟，连外门弟子都选不上，最多只能在山下当个挑大粪的！”
“挑大粪怎么了？挑大粪也是自食其力！总比你这种靠着宗门资源，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强！你除了长得好看点，还有什么？修为是宗门堆起来的，法宝是师门赐予的，连见识都是从书本上看来的！你离了玄天道盟，你什么都不是！”
“我什么都不是？那你还费尽心机地来攻略我？！”
“我那是系统任务！是KPI！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这种胸大无脑的女人吗？！”
话音落下。
整个会议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叶凡和灵瑶，两人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互相瞪着对方，脸上一片涨红。
刚才那番话，几乎是不过脑子，就从嘴里喷了出来。
吵完了。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空虚感，瞬间笼罩了两人。
灵瑶呆呆地看着叶凡。
系统任务……KPI……胸大无脑……
原来，他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
她突然感觉，自己不生气了，也不难过了。就是觉得……很没意思。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会议室的另一边。
那个男人，江澈，正安静地坐在那里，将最后一块鸡骨头扔进了纸桶里，然后抽出纸巾，优雅地擦了擦手。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做出任何评价。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像一个置身事外的观众。
不，更像是一个执掌一切的导演。
强大，神秘，深不可测。
而且，还很帅。
和眼前这个因为一点小事就跟自己吵得面红耳赤的男人比起来，简首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叶凡也终于从那股上头的怒火中，恢复了理智。
他看着灵瑶那张写满了失望的脸，又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那个正在喝可乐的江澈。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他的脚底板，冲上了天灵盖。
我……我刚才都干了什么？
我竟然和灵瑶仙子吵架了？
我竟然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我竟然骂她是胸大无脑的女人？！
叶凡想死的心都有了。
那可是S级的攻略目标啊！是他未来纵横都市的终极靠山啊！自己怎么就……怎么就没管住这张破嘴呢？
他看到灵瑶正用一种带着一丝好奇和探究的眼神，偷偷地打量着江澈。
叶凡的心，痛得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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