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秦淮茹的眼皮还在打架，就被贾张氏的嗓门从炕上薅了起来。“死丫头！太阳都晒屁股了还睡！”贾张氏一把掀开她的薄被，冷风灌进被窝，秦淮茹打了个寒颤，“东旭要上班，你不起来做饭，想让他空肚子去厂里？到时候被主任骂，你担得起责任吗？”
秦淮茹揉着酸涩的眼睛，没敢反驳。一夜没合眼，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离婚”两个字——贾张氏的巴掌、空了三天的粮缸、贾东旭的窝囊，像根根刺扎在心上，之前的犹豫早被这声骂冲得一干二净。她爬起来，套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褂子，踩着冻硬的鞋底子往灶台走，脚步比往常沉，心里却揣着个定了的主意。
灶台上只有半袋玉米面，秦淮茹往锅里加了多半锅水，搅了搅，煮成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又蒸了两个窝头——一个给贾东旭，一个藏在怀里，留着自己垫肚子。贾东旭坐在桌边，呼噜噜喝着粥，没看秦淮茹一眼，也没问她吃没吃；贾张氏则坐在旁边嗑瓜子，时不时瞪她一眼：“粥煮这么稀，想省粮食喂老鼠？”
秦淮茹没说话，等贾东旭喝完粥、扛着工具包出门，才慢慢掏出怀里的窝头，刚咬了一口，就被贾张氏夺了过去：“家里粮食这么紧，你还吃？留着给东旭晚上回来垫肚子！”窝头被扔进粮袋，贾张氏又从兜里摸出个黑乎乎的杂面窝头，扔给她：“吃这个！掺了麸子，顶饿！”
秦淮茹捏着那个硬邦邦的杂面窝头，胃里一阵翻腾。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声音比平时稳了些：“妈，家里的粮怕是撑不到东旭发工资了，还有十天呢。我想回趟娘家，我娘那边种了红薯，能拿点回来，省着点能撑到发工资。”
贾张氏眼睛一亮，手里的瓜子停了：“回娘家拿粮食？真的？你娘能给你多少？”她早听说秦淮茹娘家在乡下有几分地，每年能收不少红薯，只是之前嫌路远，没让秦淮茹回去过。
“应该能拿个二三十斤，够咱娘俩和东旭吃十天了。”秦淮茹故意往多了说，见贾张氏动心，又补了句，“就是来回得坐车，要花点钱，不然我走着去也行，就是得两天才能回来，怕耽误家里做饭。”
贾张氏琢磨了会儿，从兜里摸出个皱巴巴的一块钱，塞给她：“坐车去！别走着，耽误了拿粮食，家里断了顿更麻烦！早点去早点回，路上别乱花钱！”她算得精——一块钱车票换二三十斤红薯，划算！
秦淮茹接过那一块钱，指尖攥得发紧，脸上却装作顺从：“知道了妈，我今天就走，明天就回来。”
看着贾张氏转身回屋藏粮袋的背影，秦淮茹捏着钱，快步出了西合院。她没往车站走，而是往胡同口的街道办去——昨天李凡说的“找妇联”，她记在了心里。
街道办的妇联办公室里，王大姐正整理文件，见秦淮茹进来，连忙起身：“妹子，有啥事儿？坐下来慢慢说。”
秦淮茹坐在椅子上，刚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她把嫁进贾家后的日子一五一十说了：每天吃不饱饭、被贾张氏骂、挨巴掌、贾东旭不管不问，最后红着眼圈说：“王大姐，我实在过不下去了，我想离婚。”
王大姐听得眉头紧锁，递过纸巾，语气坚定：“妹子，你别怕！贾张氏这么对你，是她不对，贾东旭不管你，也是他没担当！妇联就是为咱们妇女撑腰的，你要是想离婚，我们帮你办手续！要是不想回乡下，以后找工作、住的地方，我们也能帮你协调，绝对不会让你饿肚子！”
这话像颗定心丸，秦淮茹的眼泪掉得更凶，却不是委屈，是松了口气。她擦了擦眼泪，声音带着点颤抖：“王大姐，谢谢你们……不过我想先回趟乡下，跟我爹娘商量商量，不管他们同不同意，我都想离婚。”
“应该的，跟家里商量商量是对的。”王大姐笑着点头，给她开了张“探亲证明”，“拿着这个，坐车能方便点。要是回去有啥难处，或者贾家人拦着你，随时给街道办打电话，我们去帮你！”
秦淮茹接过证明，紧紧抱在怀里，又对着王大姐鞠了一躬：“谢谢王大姐，谢谢妇联……我这就回去，明天回来就找你们办手续。”
走出街道办，阳光正好，洒在秦淮茹脸上，暖得她眼眶又热了。手里的一块钱和探亲证明，像是给她的勇气——以前她总觉得自己像棵没人管的草，任人拔、任人踩，现在才知道，有人能为她撑腰，她不用再忍了。
车上的人不多，秦淮茹买了张去乡下的车票，剩下的钱揣在兜里，小心翼翼地护着。车开动时，她趴在车窗边，看着西九城越来越远。心里没有不舍，只有轻松——那个让她饿肚子、挨骂、挨打的地方，她很快就能离开了。
而西合院里，贾张氏还在屋里算着“红薯账”，琢磨着秦淮茹回来能拿多少粮食，根本没察觉，她放走的不是“拿粮食的儿媳”，是再也不会回来忍气吞声的秦淮茹。贾东旭下班回来，没看见秦淮茹，还问：“我媳妇呢？没做饭吗？”
贾张氏白了他一眼：“回娘家拿粮食了，明天就回来，你先吃点杂面窝头垫垫！”
贾东旭没再多问，拿起窝头啃了起来，根本没想起要问秦淮茹回娘家顺不顺利，更没察觉，他的婚姻，己经走到了头。
车越开越远，秦淮茹看着窗外的田野，心里慢慢有了盼头——等跟爹娘说完，她就回城里，找妇联办离婚手续，找份工作，自己挣钱自己花，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再也不用饿肚子。
这一次，她要为自己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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