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带着夏末的余热，卷着烧烤摊的油烟味在街角弥漫。秦著深系着洗得发白的围裙，正手脚麻利地收拾着餐桌。油腻的桌面被他用抹布擦得锃亮，竹签和纸巾分类装进不同的垃圾桶，动作熟练得不像才来三天的新手。
“小秦，把那箱啤酒搬到冰柜里去！” 王老板在后厨吆喝着，手里的烤串在炭火上滋滋作响，油脂滴落的瞬间腾起阵阵白烟。
“哎，来了！” 秦著深应着，快步走到堆放啤酒的角落。纸箱沉甸甸的，他弯腰抱起时，腰上的旧伤隐隐作痛 —— 那是小时候帮家里扛麦子留下的。他咬着牙把啤酒箱搬进后厨，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三天他过得异常充实。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帮王老板备菜、串肉，中午短暂休息后，下午开始准备晚上的食材，首到深夜收摊才能休息。虽然累得沾床就睡，但他心里踏实。至少有了稳定的住处，不用再睡通铺旅馆，还能每天吃上热乎饭。王老板人很实在，不仅管三餐，还提前预支了他五百块工资，让他给家里寄了回去。
“娘，我找到工作了，在烧烤摊帮忙，老板人很好，您别惦记。” 昨天打电话时，他的声音里带着久违的轻快。电话那头的母亲反复叮嘱他好好干活，别惹老板生气，让他眼眶一阵发热。
夜幕降临，烧烤摊渐渐热闹起来。下班的白领、聚会的学生、晚归的工人都聚集到这里，点几串烤串，喝几瓶啤酒，驱散一天的疲惫。秦著深穿梭在餐桌之间，端盘、收碗、擦桌子，忙得脚不沾地。汗水浸湿了他的衬衫，紧贴在背上，散发出淡淡的酸味，但他毫不在意。
“服务员，再来十串腰子，多放点辣！” 邻桌的壮汉嗓门洪亮，拍着桌子喊道。
“好嘞！马上来！” 秦著深应声，快步走向后厨下单。
路过靠窗的位置时，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里坐着一个女孩，独自点了几串烤串和一瓶啤酒，正望着窗外发呆。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长发披肩，灯光下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与周围喧嚣的环境不同，她身上有种安静的气质，仿佛自成一个世界。
秦著深很少见到这样的女孩来烧烤摊。来这里的大多是糙老爷们或者嘻嘻哈哈的年轻人，像她这样安安静静独自喝酒的，显得格外特别。他注意到女孩面前的啤酒没怎么动，烤串也只吃了一两口，眼神里带着淡淡的忧愁，和他前几天的状态有些相似。
“别走神，赶紧干活！” 王老板在后厨提醒道。
秦著深回过神，赶紧收回目光，继续忙碌。他知道自己和这样的女孩不属于同一个世界，她大概率是城里的白领或者学生，而自己只是个在烧烤摊打杂的农村小伙，连初中学历都被人瞧不起。
午夜时分，食客渐渐散去，只剩下零星几桌客人。秦著深终于能喘口气，靠在墙角喝了口水。他看着那个独自喝酒的女孩，她还坐在那里，面前的啤酒己经空了一瓶，又开了第二瓶。夜风从敞开的门吹进来，掀起她的裙摆，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往嘴里灌着酒。
“这姑娘怕是遇到烦心事了。” 王老板走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刚才听她打电话，好像跟家里闹别扭了。”
秦著深点点头，没说话。他能理解那种借酒消愁的滋味，前几天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收拾到邻桌时，秦著深不小心碰倒了一把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他连忙道歉，转身去扶椅子，却没注意到自己的围裙带勾到了旁边的啤酒瓶。只听 “哐当” 一声，酒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啤酒洒了一地，溅湿了旁边女孩的白色连衣裙。
“对不起！对不起！” 秦著深吓得脸都白了，赶紧蹲下身去收拾碎片，“我不是故意的，我给您擦擦……” 他手忙脚乱地拿出纸巾，想去擦女孩裙摆上的酒渍，却被她轻轻拦住了。
“没事。” 女孩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酒后的沙哑，听不出喜怒。
秦著深抬头，对上她的眼睛。那是双很漂亮的眼睛，瞳孔漆黑，此刻却蒙着一层水汽，像是有心事。他更加愧疚了，结结巴巴地说：“您的裙子…… 我赔给您吧，多少钱？” 他摸了摸口袋里仅剩的几十块钱，心里发慌 —— 这点钱肯定不够赔一条看起来就很贵的裙子。
女孩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突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像瞬间点亮了整个烧烤摊，让秦著深看呆了。“不用赔，” 她摇摇头，“只是溅到一点而己，不碍事。”
“可…… 可是……” 秦著深还想说什么，却被她打断了。
“你是这里的服务员？” 女孩问道，目光落在他胸前的围裙上。
“嗯，我刚来没几天。” 秦著深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刚才真的很抱歉，我太不小心了。”
“没关系，我也有责任，不该坐在这里挡路。” 女孩的语气很温和，完全没有秦著深预想中的生气或指责。
王老板听到动静走过来，看到地上的碎玻璃和女孩裙摆上的污渍，连忙道歉：“姑娘对不起，这是我们的疏忽，今天这桌算我的，再送您几串烤串赔罪。”
“不用了老板，” 女孩摆摆手，“是我自己没注意。” 她站起身，从包里拿出钱包，抽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买单。”
“这怎么行……” 王老板还想推辞，却被女孩按住了手。
“就这样吧，” 她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对秦著深说，“碎玻璃小心点收拾，别扎到手。” 说完，她转身走出了烧烤摊。
秦著深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心里五味杂陈。他既愧疚又感激，还有一丝莫名的失落。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玻璃，手指不小心被划破了，血珠立刻涌了出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 王老板拿出创可贴给他贴上，“这姑娘人不错，没为难你。”
“嗯，” 秦著深点点头，“她是个好人。”
收摊时己经快凌晨一点了。秦著深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烧烤摊后面的小隔间，却没有丝毫睡意。他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月光，脑海里反复浮现那个女孩的样子 —— 她安静的侧脸，淡淡的忧愁，还有最后那个释然的微笑。
他想起女孩被酒渍弄脏的白色连衣裙，心里还是过意不去。他从帆布包里翻出那件母亲给他缝补的旧衬衫，对比之下更显寒酸。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干活，多攒点钱，以后遇到这种情况，至少能有底气赔偿。
接下来的几天，秦著深干活更加卖力了。他不仅把自己的活干得井井有条，还主动帮王老板分担后厨的工作，学着切菜、串肉，甚至尝试着烤串。王老板看他踏实肯干，对他越来越信任，开始让他负责收银记账。
秦著深把每天的账目记得清清楚楚，用的还是他从老家带来的旧笔记本，上面的字迹工整有力。轩鸽1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他把王老板教的经营技巧默默记在心里，比如如何控制成本、如何招揽回头客、如何处理客诉，这些都是他在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
周五晚上，烧烤摊异常火爆。秦著深忙得团团转，额头上的汗水不停地往下滴。就在他端着托盘经过靠窗的位置时，脚步突然顿住了 —— 那个被他洒了啤酒的女孩又来了。
她还是独自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瓶啤酒，只是今天没点烤串，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秦著深的心莫名地加速跳动起来，他犹豫着要不要过去道歉，又怕打扰到她。
“小秦，发什么呆？那桌的烤串好了！” 王老板在后厨喊道。
秦著深回过神，赶紧端着烤串送过去。路过女孩身边时，他还是忍不住说了句：“您好。”
女孩转过头，看到是他，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你好。”
“上次的事…… 真的很抱歉。” 秦著深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都说了没关系。” 女孩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秦著深，秦岭的秦，著名的著，深浅的深。” 他紧张得手心冒汗，“您呢？”
“我叫张沐晴。” 女孩的声音很好听，像清泉流过石涧。
秦著深默默记下这个名字，觉得和她的人一样美好。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其他客人叫走了。整个晚上，他的心都有些不宁，总是不自觉地看向张沐晴的位置。她还是安静地坐着，偶尔喝一口酒，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
凌晨收摊时，张沐晴还没走。秦著深收拾完其他桌子，犹豫着走到她面前：“我们要收摊了。”
张沐晴这才回过神，看了看手表：“这么晚了？不好意思，耽误你们下班了。”
“没事。” 秦著深摇摇头，“您…… 还好吗？看您好像有心事。” 说完他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多管闲事。
张沐晴沉默了片刻，突然问：“你相信命运吗？”
秦著深愣住了，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他想了想说：“我觉得命运就像手里的牌，好坏是天定的，但怎么打是自己决定的。” 这话是他从书里看来的，此刻说出来，却觉得格外有道理。
张沐晴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说得很有道理。倒是我钻牛角尖了。” 她站起身，“谢谢你，秦著深。”
“啊？谢我什么？” 秦著深一脸茫然。
“谢谢你的话，让我想通了一些事。” 张沐晴拿起包，“我该走了。”
秦著深看着她走到门口，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外面不安全，我送您到路口吧？” 说完他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太唐突。
张沐晴也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好啊。”
夜晚的街道格外安静，只有路灯和他们的脚步声。两人并肩走着，谁都没有说话，却不觉得尴尬。秦著深能闻到张沐晴身上淡淡的香味，和烧烤摊的油烟味完全不同，让他有些不自在，又有些莫名的安心。
“你好像很爱看书？” 张沐晴突然问道，目光落在他别在口袋里的书签上 —— 那是他从旧书里翻出来的，上面还写着读书笔记。
“嗯，没事的时候喜欢看一点。” 秦著深有些不好意思，“随便看看，打发时间。”
“看什么书？” 张沐晴饶有兴致地问。
“什么都看，历史、小说、还有…… 一些讲怎么做事的书。” 秦著深怕说自己看管理学的书会被笑话，含糊地回答。
张沐晴却没追问，只是说：“爱看书是好事，现在很少有人能静下心来看书了。”
走到路口，张沐晴停下脚步：“我到这里就可以了，谢谢你送我。”
“不客气。” 秦著深挠挠头，“路上小心。”
“你也是。” 张沐晴笑了笑，转身走向停在路边的一辆车。秦著深这才发现，路边停着一辆看起来很贵的轿车，司机恭敬地为她打开车门。
看着轿车驶远，秦著深才反应过来 —— 张沐晴的家境肯定不一般。他想起自己破旧的衬衫和沾满油污的围裙，突然觉得有些自卑。他们就像两条平行线，因为一次意外的洒酒才有了短暂的交集，之后大概就再也不会见面了。
回到烧烤摊，王老板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打趣道：“小秦，看上那姑娘了？”
秦著深脸一红，连忙否认：“没有没有，老板您别瞎说。”
王老板哈哈大笑：“我看得出来，那姑娘对你印象不错。不过人家一看就是城里的富家小姐，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你可别胡思乱想。”
秦著深点点头，心里却有些失落。他知道王老板说得对，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就像天上的云和地上的泥。但他忍不住想起张沐晴的笑容，想起她说 “爱看书是好事” 时真诚的眼神，那是他来省城后，第一次感受到不带偏见的尊重。
他躺在小隔间的地铺上，看着天花板上的蛛网，心里反复回味着和张沐晴的对话。他从帆布包里拿出那本《孙子兵法》，借着微弱的月光翻看着，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张沐晴的样子总是在眼前晃动，让他心神不宁。
“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干活才是正事。” 他对着书本自言自语，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压下去。他知道自己现在最重要的是攒钱，是证明自己，而不是想这些遥不可及的事情。
但他还是忍不住把张沐晴的名字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觉得这三个字像带着魔力一样。他不知道，这次看似偶然的偶遇，将会成为他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这个在烧烤摊前偶然遇见的女孩，将会在他未来的人生中，扮演至关重要的角色。
夜色渐深，秦著深终于沉沉睡去。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烧烤摊，张沐晴还坐在靠窗的位置，对着他微笑。这一次，他没有自卑，没有退缩，而是鼓起勇气走过去，和她聊起了自己最喜欢的书。
第二天清晨，秦著深被王老板的吆喝声叫醒。他揉了揉眼睛，感觉神清气爽。昨晚的梦还历历在目，让他心里充满了莫名的动力。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
新的一天开始了，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张沐晴。但他知道，自己的生活似乎有了一丝微光，那是在接连的打击和挫折后，第一次感受到的温暖和希望。他决定要更加努力，不仅是为了生存，也是为了能配得上那份尊重，为了能有资格站在那个像光一样的女孩面前。
烧烤摊的油烟味再次弥漫在空气中，秦著深系上围裙，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他的脚步轻快，眼神明亮，仿佛己经看到了远方的曙光。而他不知道的是，缘分的种子己经悄然种下，只待时机成熟，便会生根发芽，开出意想不到的花朵。
(http://www.220book.com/book/6ECD/)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