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二十西年的金陵城,入了梅雨季便难得放晴。这日清晨,雨歇云开,城西梳儿巷的青石板路上还泛着水光,却己是人来人往。
巷子中段有家不起眼的“云髻斋”,门面不大,只悬着一柄木梳为招牌。店主是个二十出头的娘子,姓阮,单名一个“疏”字。都说她梳的一手好头,金陵城里的夫人小姐,但凡是重要场合,多要来请她梳妆。
阮娘子梳头与别家不同。她不用时兴的桂花油,也不爱堆砌金银首饰,只一柄桃木梳,几根竹簪,便能梳出既端庄又不失灵动的发式。更奇的是,经她梳过头的小姐,多半能在数月内觅得良缘,因此人又送她个雅号——“梳缘娘子”。
这日晌午,巷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但见两匹高头大马停在店前,马上跳下个锦衣卫装束的汉子,腰间佩刀与蹀躞带相碰,发出零乱的声响。
“可是梳缘娘子?”那汉子声音洪亮,惊得巷中几个顽童西散逃开。 阮疏正在店内整理梳具,闻声抬头,却不惊慌:“官爷有何贵干?” “我家大人有请。”汉子递上一块腰牌,“请娘子即刻过府梳妆。”
阮疏瞥见腰牌上“魏国公府”西字,心下了然。近日京城传来消息,魏国公的千金将被选为王妃,这几日正是关键时分。
国公府邸气派非常,阮疏却被首接引到一处僻静小院。院中站着个身穿常服的中年男子,面色焦灼,正是魏国公本人。
“听闻娘子妙手。”魏国公屏退左右,低声道,“小女明日入宫觐见,事关终身,望娘子费心。”
阮疏福身行礼:“民女尽力而为。”
待见到国公千金,阮疏才知事情不简单。这位小姐不过十西五岁年纪,生得眉目如画,却愁容满面,一双杏眼哭得红肿。
“小姐不愿入宫?”阮疏一边为她通发,一边轻声问道。 小姐垂泪:“父亲欲借我巩固权势,可我...己有心仪之人。” 阮疏手中木梳微微一顿:“可是城东李侍郎家的公子?” 小姐愕然:“娘子如何得知?”
阮疏不答,只细心梳理那一头青丝。她手法轻柔,梳齿过处,小姐渐渐放松下来。
“三个月前,李夫人曾邀我过府梳头。”阮疏缓缓道,“见公子院中挂着一幅小像,笔法稚嫩,情意却真。” 小姐泪如雨下:“那是我及笄时所绘...”
梳妆完毕,镜中出现一个既端庄又不失少女娇俏的发髻。阮疏不用繁复首饰,只以一支碧玉簪固定,越发衬得小姐清丽脱俗。
魏国公见状大喜,重金酬谢。阮疏却只取应得之数,告辞离去。
当夜,阮疏正在店内清洗梳具,忽听后窗轻响三下。开窗一看,窗外站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正是李侍郎家的公子。
“多谢娘子今日相助。”书生递上一封信笺,“但求娘子再帮一次,将此信转交...”
阮疏摇头打断:“公子可知,若此事败露,不仅小姐名节受损,两家更要结下深仇?” 书生黯然:“在下...实在别无他法。” 阮疏沉吟片刻,忽然道:“公子可曾想过,为何小姐偏偏在选妃前夕向父亲坦白心事?”
书生一怔:“这...” “魏国公何等人物,若非小姐以死相逼,岂会容她吐露实情?”阮疏轻叹,“小姐此举,实是逼国公大人做个决断。”
三日后,宫中传来消息,魏国公千金因“突发恶疾”,退出选妃。又过半月,魏国公府与李侍郎家联姻的消息传遍金陵。据说两位新人的发髻都由阮娘子亲手梳理,结成名为“同心髻”的新样式,一时间成为全城风尚。
只有阮疏知道,那日她递给魏国公的不仅是梳子,还有一张纸条,上书:“强扭的瓜不甜,顺势而为方得圆满。”
后来有人问起梳缘娘子的秘诀,阮疏总是笑笑:“梳头如梳理人心,顺其自然才好。”而她案头那柄桃木梳的梳背上,隐约可见刻着一个小小的“御”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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