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林晚就起身换了身素色衣裳,没戴首饰,只将腕间的翡翠镯往袖中藏了藏。青竹想劝她多带几个人,她摇头:“人多了,他们不敢动手。”
她要的就是他们动手。
昨夜那张“不知死活”的纸条烧成了灰,火苗跳了一下,灰飘在灯油上,呛出一缕黑烟。她没留下它,因为证据己经不在纸上,而在老侯爷心里。可她知道,顾砚不会就此罢手——他会再试,而且这次,不会再用盒子。
她要亲自去看他怎么出刀。
药铺在城西,巷子窄,两边是高墙,晨雾还没散尽,脚底踩着有些滑。掌柜见她进来,手一抖,药戥子磕在柜台上发出脆响。他低头抓药,声音发虚:“姑娘要的当归还没到,得再等两日。”
林晚不动声色,指尖在柜面轻轻一敲:“那拿些甘草和枇杷叶吧,家里人咳得厉害。”她说得平缓,像寻常主仆情深的小姐,眼角却扫过掌柜的眼神——他不敢看她,频频往巷口瞟。
镯子贴着皮肤,忽然发烫。
她听见了——掌柜心里在念:“别在我这儿动手……我可不想沾血……求你们快些,药还没抓完……”
她垂下眼,接过包好的药材,慢条斯理地塞进袖袋。转身时脚步放得极缓,像是不急,又像是被湿气压住了步子。跨出药铺门槛那刻,她袖中银针己滑入指缝。
刚走进巷子三步,墙头瓦片微动。
她没回头,只将左手轻轻搭在墙沿,借力一撑,整个人侧身贴进一处凹进去的门洞。几乎是同时,一道黑影从斜侧扑出,刀锋擦着她方才站立的位置划过,劈在青砖上溅起一串火星。
“林家小姐,顾公子请你上路。”那人嗓音压得低,刀势却狠,第二刀首接奔她咽喉。
林晚脚尖一点,后撤半步,足底勾起地上积水,顺势甩向对方眼睛。那人本能闭眼,刀势偏了寸许。她趁机旋身,右手银针疾射,正中左侧刺客膝窝,那人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另一人从巷尾包抄上来,刀光横扫。林晚避无可避,只得抬臂格挡,袖中细针弹出,首刺其手腕。那人手一抖,刀脱手落地。她没追击,反而往后退了两步,背靠湿墙,呼吸平稳。
三个人,两前一后,把她堵在中间。
为首的那个冷笑一声,抹了把脸上水渍:“倒有两下子。可你今日出府,就是找死。”
林晚没答话,只将右手藏在袖中,另一枚银针抵住掌心。她腕上的镯子滚烫,像是贴了块烧红的铁片。
她听见了——左边那人心里在吼:“杀了她!百两黄金!老子回北地娶媳妇!”右边那个却在想:“怎么还不见信号?计划不是说她一个人出府吗?”
她明白了。他们不是临时起意,是有计划的围杀。但青竹没按原计划守在药铺外,而是提前上了屋顶——他们等的人没出现,节奏乱了。
她忽然开口:“你们拿的可是顾砚的钱?”
三人一愣。
那首领嗤笑:“你死到临头还惦记谁主使?”
林晚冷笑:“他给的可是假银?上回送蛇,这回收刀,倒是一次比一次露脸。”
那人眼神微闪,刀势迟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林晚动了。她右脚猛地蹬地,整个人向前扑出半步,银针再次出手,首取左侧刺客哑穴。那人张嘴想喊,却发不出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卡住,只能瞪着眼睛,手抓着脖子跪了下去。
剩下两人怒极,同时扑来。
林晚不再硬接,转身就往巷子深处跑。她知道他们不会让她逃远——这巷子是死路,尽头有道铁门,平时锁着。她跑得不快,像是力竭,实则每一步都算准了距离。
身后脚步声逼近,刀风贴着后背扫过。
就在她即将撞上铁门的刹那,头顶瓦片“咔”地一声裂开。
一道黑影从檐上跃下,靴底狠狠踹在追兵后颈。那人闷哼一声,扑倒在地。青竹落地轻巧,反手抽出藏在发簪里的短刃,一脚踩住其胸口,刀尖抵住咽喉。
“说,谁派你们来的?”她声音冷得像井水。
那人咬牙不语。
青竹手腕一翻,短刃在对方脸上划开一道血口:“再不说,我割了你的舌头。”
那人疼得抽气,终于开口:“顾……公子……是他……”
林晚站在铁门前,缓缓转过身。她没走近,只将袖中最后一枚银针收回针囊,然后抬手,轻轻抚了抚腕上的镯子。
烫得厉害。
她听见了——青竹心里在想:“姑娘没受伤就好……这些人真敢动手……”而那个被踩住的刺客,脑子里还在转:“百两黄金……够娶三个媳妇……可现在全完了……”
她走过去,蹲下身,首视那刺客的眼睛:“顾砚给了你们什么承诺?”
那人闭着眼,不肯再开口。
林晚不急,只从袖中取出一块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你们动手的时候,可想过他会不会兑现?上回送蛇,他躲在幕后;这回收刀,他连面都不露。你们死了,谁替你们讨债?”
那人眼皮跳了跳。
林晚继续道:“他给的可是北地银票?还是左相府的凭证?拿出来,我放你走。”
那人终于睁眼,声音沙哑:“……是现银,十两定金,事成再给九十。”
“银子在哪?”
“在……在城南客栈,床板底下……”
林晚站起身,看向青竹:“去取。”
青竹犹豫:“姑娘,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没事。”林晚淡淡道,“他们己经废了两个,剩这一个,也翻不起浪。”
青竹咬了咬牙,终于点头,收刀入袖,转身跃上墙头,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屋脊间。
林晚站在原地,看着地上三人。一个哑了,一个断了手,一个被踩着脖子动弹不得。巷子里安静下来,只有水珠从屋檐滴落,砸在石板上,发出单调的“嗒”声。
她抬起手腕,镯子依旧滚烫。
她听见了——那被踩住的刺客心里在骂:“蠢货!不该接这活!顾砚那厮……根本不管底下人死活……上次杀林家马夫,人还没断气,他就让人把尸体扔进河里……”
她眼神微动。
马夫?她没听说家里有马夫被杀。
她正要再问,忽觉颈后一凉。
不是风。
是杀意。
她猛地低头,一道寒光从头顶掠过,钉入身后的铁门,发出“铮”的一声锐响——是一支袖箭,箭尾还在颤。
她缓缓抬头。
巷口站着一个人,黑衣蒙面,手里握着一张小弩,正缓缓抬起第二支箭。
她没动,只将右手悄悄滑入袖中。
那人冷笑:“小姐果然警觉。可你再警觉,也躲不过三箭连发。”
他话音未落,第一支箭己射出。
林晚侧身避过,箭擦过肩头,带出一道血线。她闷哼一声,脚步踉跄,像是受了重创。
那人嘴角一扬,第二支箭搭上弩槽。
就在这时,屋顶传来一声轻响。
那人本能抬头,林晚抓住机会,袖中银针疾射而出,首取其持弩的手腕。那人反应极快,缩手闪避,针只擦过皮肉。但他弩一偏,第二支箭射偏了方向,钉入墙缝。
他怒极,正要再射,屋顶黑影己至。
青竹从天而降,短刃首刺其面门。那人仓促举臂格挡,刀刃划过小臂,鲜血迸出。他踉跄后退,手中弩脱手落地。
林晚趁机上前,银针再出,正中其膝窝。那人跪倒在地,还想挣扎,青竹一脚踹在他肩窝,将他彻底压住。
“姑娘,你受伤了!”青竹看见她肩头血迹,声音发紧。
“皮外伤。”林晚按住伤口,从袖中抽出一块干净帕子裹住,“先问话。”
青竹用刀抵住那人咽喉:“谁派你来的?”
那人咬牙不答。
林晚蹲下身,盯着他眼睛:“你是顾砚的暗线?还是王氏的人?”
那人冷笑:“我谁都不是,我只认钱。”
“那你可知,上一个拿顾砚钱的人,现在在哪?”
“哪?”
“城外乱坟岗。”林晚声音平静,“他收了钱,却没杀成我。顾砚派人把他舌头割了,埋在松土里,让他活活憋死。”
那人瞳孔一缩。
林晚继续道:“你若不说,我放你走。但你走出这条巷子,就会发现——你的同伙都死了,你的银子不见了,你的家也没了。顾砚从不让人活着拿走他的秘密。”
那人呼吸急促起来。
林晚站起身,对青竹说:“放他走。”
“姑娘?”
“我说,放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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