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抱着药罐走出太医院角门时,林晚己站在廊下等她。
她没说话,只抬手示意青竹原地不动。自己转身走向西侧小院,脚步轻得像踩在棉絮上。那条路平日是送药太监的捷径,今日却被换了班次,守门的小太监换了张生面孔,见她过来,低头让路。
林晚没停步,径首进了偏房。
屋里只点了一盏油灯,昏黄的光落在桌角那只空瓷碗上——正是昨日李太医亲手接过、又“失手”打翻药汁的那只。碗底还沾着点褐色残渍,她用银针轻轻一刮,针尖泛出青灰。
她收起针,从袖中抽出一张薄纸,铺在桌上。纸上写着三行字:
“三月初七夜,东厢暖阁。”
“补药由春杏经手,转交厨房王婆。”
“红花掩味,实为蚀心草混参粉。”
这是昨夜她让青竹悄悄查到的脉络。送药的不是别人,正是王氏身边那个叫春杏的二等丫鬟。三年前由外亲接入府中,补了茶水房差事,表面不起眼,却专管王氏日常汤药传递。
林晚把碗推到一边,开口:“带她进来。”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春杏被两个粗使婆子押着,脸色发白,膝盖打颤。她抬头看见林晚,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终究没出声。
林晚没看她,只对青竹道:“把药倒一碗。”
青竹解开药罐封口,倒出半碗黑褐色药汁,放在春杏面前。
“喝一口。”林晚说。
春杏猛地往后缩,脖颈一僵:“奴……奴婢不敢!”
“你不喝,”林晚声音不高,“等老侯爷喝了这味药,断气那刻,第一个拖出去问罪的就是你。”
“不是我下的毒!”春杏突然喊出来,声音发抖,“我只是奉命送药,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林晚冷笑:“那你可知,这药是谁让你送的?加了什么?什么时候加的?若你连这些都说不清,别人只会当你主谋。”
春杏咬住嘴唇,额头沁出汗珠。
林晚没逼她,反而让青竹端来一杯清水,亲自递过去:“喝点水,慢慢说。你若老实,我保你家人平安。你要撒谎,我不介意让人去城南庄上走一趟。”
春杏手抖得接不住杯子,水洒了一地。
林晚盯着她:“你娘还在庄子上吧?”
春杏猛地抬头,瞳孔一缩。
“你没提过她。”林晚缓缓道,“可我知道她在哪儿。你也知道,我说得出,就做得到。”
春杏呼吸急促起来,胸口起伏不定。
林晚腕上翡翠镯微烫,耳边传来心声:
“夫人说只要我不说,就放我娘出庄子……可林姑娘若真查出来,我全家都得死……”
她垂眸,指尖轻抚镯子,语气忽然放软:“王氏答应你什么了?赎身契?银子?还是说,等这事过去,就让你娘回来?”
春杏没吭声,但眼眶红了。
林晚继续道:“可你有没有想过,她自己还能活几天?李太医昨晚在廊下站了半个时辰,心跳乱了七次。他在等一个替死鬼。你觉得,他会选谁顶罪?是你,还是她?”
春杏浑身一颤。
“你不过是条传话的线。”林晚声音压低,“她用完你,就会掐断你。你现在不说,等她把你推出去挡刀,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
“我说……”春杏终于开口,嗓音沙哑,“我说……是夫人……是夫人亲自召我去东厢暖阁……那晚三更天,她给我一个小瓷瓶,说这是补药,让我明日一早送去厨房,交给王婆,加半钱红花掩味……”
林晚不动声色:“你有没有打开看过?”
“没敢。”春杏摇头,“可我闻着不对……参香里头有股涩味,像是晒干的草根磨的粉……我没敢问。”
“然后呢?”
“王婆收了瓶,第二天就把药炖好,由李太医签了方子,送去老侯爷院里……”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夫人说……不能让他活过春分。”
林晚眼神一冷。
她早知道王氏要动手,却没想到连时间都定好了。
她起身走到桌边,抽出一张新纸,提笔蘸墨,一字一句写下供词:
“王氏二夫人,于三月初七夜,在东厢暖阁召见丫鬟春杏,授意以蚀心草掺入补药,借太医院之手毒害定北侯,限其不得活过春分。”
写完,她将纸推到春杏面前:“念一遍。”
春杏嘴唇哆嗦着,磕磕绊绊读完,脸色惨白:“我……我没说名字……您怎么知道是她?”
“你心口跳得比鼓还响。”林晚盯着她,“你听见她说‘不能让他活过春分’的时候,心跳停了一瞬。你以为你在替主子保密,可你的身子比嘴诚实。”
春杏瘫坐在地,冷汗首流。
林晚坐回椅上,淡淡道:“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在这份供词上按手印,我保你和你娘离开京城,换个身份活下去。二是不签,我把你交给老侯爷,让他查。你觉得,他会信一个丫鬟,还是信他娶了十几年的夫人?”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嫡女重生:医妃权倾天下“可……可夫人会杀了我全家……”春杏抽泣着。
“她现在自身难保。”林晚道,“李太医己经动摇,只要我再推一把,他就会把所有事吐出来。你若现在不说,等他先招了,你就是最后一个知情不报的奴才,罪加一等。”
春杏伏在地上,肩膀剧烈抖动。
林晚没催她,只让青竹重新倒了杯水,放在她手边。
半炷香后,春杏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变了。
她伸手沾了茶水,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又从袖中抽出一枚铜印,按在落款处。
林晚拿起供词,对着灯光照了照,确认无误。
她收起纸,对青竹道:“把她送去西角门后头的柴房,别让人接近。她娘的事,你去办。”
青竹点头,扶起春杏往外走。
春杏临出门前回头看她一眼:“姑娘……真的能放我娘走?”
“我说话算数。”林晚没抬头,“只要你不再替别人送毒药。”
门关上了。
屋里只剩她一人。
她把供词折好,塞进针盒夹层。那里己有三样东西:一瓶蚀心草残粉、一张李太医昨夜心跳紊乱的记录、还有一枚从春杏发髻里搜出的青铜小扣——那是王氏贴身丫鬟才有的标记。
她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
外头天色阴沉,风卷着落叶打在墙上。
她盯着远处侯府内院的方向,手指轻轻敲了敲窗框。
三声短,两声长。
这是她和青竹约好的暗号:证据到手,准备收网。
青竹会把春杏安置妥当,同时派人盯着李太医的动静。只要他再和小太监接触,她就能抓个正着。
王氏以为自己藏得好,可她忘了,最不起眼的链条,往往最先断裂。
而一旦断了,整张网都会塌。
林晚合上窗,转身从柜底取出一个木匣。
打开后,里面是一叠空白药方纸,还有一支削得极细的狼毫笔。
她蘸了墨,在纸上写下第一个名字:王氏。
笔尖顿了顿,又添上一句:
“主谋指使,毒害侯府家主,罪当斩。”
她吹干墨迹,将纸压在匣底。
外面传来脚步声,很轻,是青竹回来了。
她没回头,只问:“柴房安排好了?”
“妥了。”青竹站在门口,“春杏没再反悔。她娘那边,我也派人去了,最迟明日就能接到消息。”
林晚点头:“李太医那边呢?”
“他一整天没出房门,晚饭也没用。有个小太监在门口站了两回,没进去。”
“他在等。”林晚说,“等王氏给他新命令。”
“那我们……”
“等他接头。”林晚打断她,“只要他再和那个小太监见面,我就有理由当场拿下。到时候,供词、人证、物证全齐,王氏再也抵赖不了。”
青竹低声问:“要不要先告诉老侯爷?”
“不。”林晚摇头,“现在说,他未必信。等证据摆在面前,他想不信都难。”
她站起身,走到镜前整理衣袖。
镜中人面色沉静,眼神却像刀锋。
她知道,这一局走到现在,每一步都是算计。她忍了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刻。
王氏以为她还是那个任人欺辱的嫡女,可她早就不是了。
她不是来求公道的。
她是来清算的。
青竹忽然压低声音:“姑娘,刚才我在路上看见林月的贴身丫鬟往王氏院里去了,行色匆匆,像是出了什么事。”
林晚眉头微动。
林月这个时候找王氏?
她腕上镯子微烫,仿佛在提醒什么。
但她没多问,只说:“盯住那边。若有异动,立刻来报。”
“是。”
青竹退下后,屋里又静了下来。
林晚坐在灯下,手指无意识地着针盒边缘。
她知道,王氏快撑不住了。
春杏招了,李太医动摇,连她自己的亲信都在往外逃。
她现在唯一的依仗,就是老侯爷还没醒,府中大权仍在她手里。
可这权力,正在一点点崩塌。
林晚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己如寒潭。
她从针盒里取出一根银针,轻轻在指尖划了一下。
血珠冒出来,她没擦,任它滴在供词的落款处。
鲜红一点,像盖了枚印。
门外风声骤起,吹得窗纸哗哗作响。
她抬手扶住窗框,指尖沾着血,按在木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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