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洞外兽吼越来越近，大地隐隐震颤，混着雨声敲打着每个人神经。
防空警报一刻不停。
龙砚手里那沓皱巴巴抽象废稿。
“真神？”龙砚舌头打结，看着眼前泥水里跪得恭恭敬敬几个黑衣壮汉，觉得自己一定是在桥洞底下饿出幻觉。他偷偷掐一把大腿——嘶，疼！
不是梦！
为首那壮汉，自称木家护卫队长木峰，双手高举过头，捧着那张龙砚自觉稍微能看火柴人符箓，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
“真神点拨之恩，木峰没齿难忘！此符道韵内敛，返璞归真，方才我等有眼无珠，险些冲撞真神，万望恕罪！”
另一个壮汉对着那团被揉皱飞鸟符又磕一个头，才小心翼翼将其展平。
“大哥，你看这笔触！这扭曲弧度，暗合天道无常！这墨迹浓淡，蕴含阴阳交替！妙啊！太妙了！”
龙砚心想：那是他蘸锅灰时，水兑多又不小心蹭到手肘结果啊！大佬！
缩在角落晚词也忘害怕，一双美眸瞪得溜圆，看看那两张鬼画符，又看看一脸“我是谁我在哪”龙砚，世界观受到前所未有冲击。
她天生灵觉敏锐，能模糊感知到符箓蕴含能量波动，可那年轻人手里纸。
她拼命感知，只觉得一片混沌，什么道韵能量都感应不到，木峰这些家族精锐又不是傻子，为何？
难道真是自己境界太低，无法理解这等层次存在？一种难以言喻敬畏和好奇悄然滋生。
“不是，你们真再看看？仔细看看？”龙砚快哭了，试图挽救这离谱误会，又抽出一张画得像一团乱麻符，“这张呢？这张其实是我擤鼻涕后随手画的”
“我等明白！”
木峰打断他，眼神狂热得吓人。
“真神不必再试！破而后立！我等己谨记于心！世间符箓皆追求形神兼备，引动道韵，却不知大道至简，至繁归于至简！
真神这是在告诫我等，不可拘泥于形式，要首指符道本源！”
龙砚彻底放弃了。跟这帮脑补能力MAX大佬根本没法沟通！
就在这时——
吼——！！！
一声震耳欲聋咆哮猛地从江对岸传来，声音穿透雨幕，带着令人牙酸腥气和毁灭欲望。桥洞顶端灰尘簌簌落下。
众人脸色骤变。
“不好！是裂地犀牛！听这声音，至少是二阶上级凶兽！”木峰豁然起身，脸上狂热稍褪，换上凝重，“它们要过江！这里不安全！”
临江大桥剧烈摇晃起来。
“小姐，快走！”另一名护卫急忙去拉晚词。
晚词甩开他，目光死死盯着龙砚手里那沓废稿。一个疯狂念头在她脑中闪过。
她咬了咬苍白下唇，对着龙砚深深一鞠躬：“前辈！方才晚词多有冒犯！如今兽潮临头，恳请前辈出手，救我等性命！木家必有厚报！”
龙砚头皮发麻。前辈？厚报？他现在只想要个煎饼果子加两个蛋！
“我真不行。”龙砚恨不得把自己缩进桥洞墙壁里。
木峰眼睛亮了，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道：“对啊！真神在此，何惧兽潮！请真神赐符，镇压凶兽，救我临江！”
说罢，他又跪下，其余护卫也跟着齐刷刷跪下，眼神里充满绝望中迸发希望之光，灼灼地盯着龙砚。
龙砚看着脚下黑压压人头，听着桥外越来越近恐怖兽吼和人类惨叫哀嚎，心脏跳得像擂鼓。
兽潮瞬息即至，再不跑就真要变兽粮。
他们被困在摇晃桥洞下，出去可能首面兽群，待着可能桥塌被埋。
一群活生生人跪求他救命，他手里只有一堆他自己都嫌弃废稿！
承认自己是废柴，可能立刻被愤怒、失望大佬们撕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装下去，用这堆废稿去镇压兽潮？那岂不是草菅人命？
龙砚喉咙发干，手心全是冷汗。
他只是一个被劝退美院学生，只想在末世苟活，从来没想过要当什么救世主，更别说用他这些抽象艺术去救命！这玩笑开得太大！
“会死。”他声音干涩，几乎是嗫嚅着说出这句话，“用这些符真会死。”
木峰抬头，目光坚定如火道：“真神放心！纵然身死，能得见真神符箓显圣，窥得一丝天道真意，我等死而无憾！”
龙砚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又是一声更加恐怖兽吼，几乎就在桥头！甚至能听到犀牛粗重喘息和建筑物被撞塌轰鸣！
没时间犹豫！
龙砚一咬牙，眼一闭，死就死吧！他从那沓废稿里抽出一张——
那张他画时打着瞌睡，线条歪歪扭扭盘成一团，像极某种不可名状之物符，塞到木峰手里，几乎是吼出来：
“拿去！扔出去！快！”
他想着：赶紧拿走吧！扔远点！然后咱们趁机快跑！
木峰接过那团比前两张更加抽象、更加难以理解符箓，激动得脸膛发红。
“谨遵真神法旨！”
他转身冲出桥洞，立于暴雨之中，面对江对岸那隐约可见巨兽身影，运起全身能量，毕恭毕敬又无比庄重地将那张皱巴巴纸团奋力掷出！
“请真神符箓，显圣！”
纸团轻飘飘地飞出去，在狂风暴雨中划过一道微不足道弧线，还没飞到江心，就被雨水打湿，软塌塌地朝着江面坠去。
龙砚捂住脸，不敢看接下来惨状。完了，装逼过头，要一起玩完了。
木峰和晚词等人屏息凝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张缓缓坠落神符，期待着惊天动地神迹。
一秒。
两秒。
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有兽吼更近。
一名护卫脸上期待表情渐渐凝固，闪过一丝疑惑。
龙砚心沉到谷底。
就在那张废稿即将触碰到江面一刹那，异变陡生。
那团湿漉漉、皱巴巴纸，无声无息地定在离江面一寸空中！
紧接着，一道无法形容、扭曲、混沌灰色光芒从纸团上爆发开来。
那不是寻常符箓激发时纯净璀璨光华，更像是一团活的、不断蠕动、不断变幻形态抽象阴影。它瞬间扩张，笼罩一大段江面。
光芒所过之处，空间仿佛被强行扭曲规则。
奔腾江水出现诡异断流和倒灌，雨滴不是落下而是横着飞旋，光线被拉扯成怪诞弧度。
正咆哮着试图涉水过江几头裂地犀牛，刚踏入那灰色光芒边缘，庞大身躯一僵。
它们猩红兽瞳里，先是闪过一丝极致茫然。紧接着，那茫然迅速被一种最原始、源自灵魂深处恐惧所取代。
哞——呜——
那不再是充满暴戾咆哮，而是变成像是被踩到尾巴野狗般、带着哭腔哀鸣！
几头二阶上级凶兽人立而起，疯狂地扭头就跑！它们互相冲撞践踏，不惜撞塌江岸建筑，只为逃离那团灰色、扭曲光。
不过眨眼之间，江对岸兽群先锋，溃不成军，狼狈逃窜。
桥洞内外，死一般寂静。
只有雨水哗啦啦声音，以及远处兽潮被莫名阻挡后发出混乱嘶吼。
木峰僵立在雨中，浑身湿透，浑然不觉。他张着嘴，看着那团渐渐消散灰色光芒和飘落江心废纸，又看看江对岸狼奔豕突兽群，整个人如同石化。
半晌，他转身，看向桥洞里同样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到地上龙砚。
这一次，他目光里不再是狂热，而是掺杂无与伦比震撼、敬畏、以及一丝恐惧。
他一步步走回桥洞。
他再一次跪倒在龙砚面前，声音因极致激动和敬畏而嘶哑：
“一念改天象，一符镇兽潮。”
“您真是降世真神！”
龙砚看着窗外溃逃兽群，又低头看看自己手里那厚厚一沓抽象派废稿，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回荡：
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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