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被抽空声音的废墟,像一幅被泼了浓墨的陈旧年画,只剩下压抑的轮廓和令人心慌的留白。空气里弥漫着香烛燃尽后的焦灰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到发腥的陈旧血气。
它悬浮着,蜷缩的姿态莫名透着一股邪性的安详。苍白透明的皮肤下,漆黑的血管并非杂乱蜿蜒,而是隐隐构成了某种极其古老、扭曲的符箓纹路,随着呼吸明灭。巨大头颅的比例失衡,让它看起来不像婴儿,更像一尊被供奉了太久、受了太多香火愿力而变得诡异的泥塑童偶。只是那双偶尔在眼皮下滚动的纯黑眼球,泄露出内里绝非善灵。
高空,银色飞行器被抹去的地方,空得瘆人,仿佛那里本就该空着,之前种种皆是幻梦。
我僵着,意识体像被冰封。目光死死钉在那邪婴身上,又猛地转向另一边——
小雨!
她几乎成了一缕淡薄的烟,一个即将散去的魂影。轮廓模糊,唯有眉心一点朱砂似的残红还隐约可见——那是她小时候点过年画娃娃妆留下的印象,此刻却像被钉住的魂魄,延缓着她彻底消散。那些断裂的神经索飘荡着,不像科技造物,倒像法事上被扯断的、粘着纸钱灰的招魂幡残缕。
不能……
念头未落。
贴着我大腿的口袋里,那冰冷死寂的石盒,咚地一声。
不是机械的震动,是心跳。一颗在棺材里埋了百年、突然被隔壁新丧的哭声惊动的死胎的心跳。
沉重,粘腻,带着坟土的阴冷。
咚……
第二下。更清晰了。它不仅在跳,还在调整。像蹒跚学步的活尸,笨拙地、执拗地,试图跟上某种指引。
我的意识猛地一抽,“抬头”看那邪婴。
它胸口暗红光芒起伏。
咚……(石盒) 噗通……(邪婴) 咚……(石盒) 噗通……(邪婴)
频率……重叠!
不!是石盒正在攀附!像藤蔓缠上枯树,像水鬼抱住浮木!它在主动将自身搏动,与那代表终极吞噬的邪婴心跳锁死!
我想扔掉它!这念头刚起——
石盒搏动骤停一瞬。
随即!
咚!!!
一声擂鼓般的闷响,狠狠砸在我灵魂最深处!同步……达成!
邪婴,猛地睁眼!
纯黑的眼睛没有一丝光,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瞬间“照”见了我,和那个与它心跳共鸣的石盒。
它的脸无悲无喜,只有一种非人的、打量祭品是否合格的漠然。它缓缓抬手,苍白的手指蜷起,指甲乌黑尖锐,仿佛沾满了陈年血垢。
不是现代武器的锁定,而是某种更古老的、咒杀般的指向。
死亡的气息如冰针刺骨。
【哥……盒……逆……】小雨残存的意识碎片如风中残烛,送来断断续续的指引,带着无法言喻的焦急!
逆?逆什么?!
电光石火间,我福至心灵,几乎是本能地将所有残存意志灌注石盒!不是抗拒,而是……逆转那同步的心跳?!
仿佛听到了我绝望的尝试,石盒表面那些原本杂乱蠕动的刻痕,在同步达成的基础上骤然亮起!暗红光芒流转,竟勾勒出并非现代科技的符文,而是扭曲的、沾血般的符箓纹样——并非“献祭”,更像是“夺煞”?“转嫁”?
嗡!!!
石盒爆发出诡异吸力!目标却非我,而是猛地攫取向此地唯一还具有“灵性”的、未被完全吞噬的存在——小雨!
她那淡薄的魂影被硬生生扯动,眉间那点朱砂红凄艳欲滴,整个存在化作一道微弱的、却带着强烈执念的白色灵光,瞬间被吸入石盒之中!
“小雨——!!!”我意识嘶嚎!
几乎同时!
邪婴那咒杀般的抹除力量,降临!
冰冷。死寂。存在的根基在瓦解。
但就在触及那逆转了心跳、并吞噬了小雨灵光的石盒的刹那——
那股力量顿挫了。
仿佛利刃劈中了浸透尸油的替身草人。
邪婴纯黑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疑惑?像是算命瞎子摸骨摸到了空无一物的袖管。它那咒杀的手指微微一顿。
它失去了目标。或者说,那个值得它“咒杀”的目标(我),被石盒用某种邪异的方式“替代”或“遮蔽”了。
它缓缓放下手,纯黑的眼眸再次被漠然充斥,仿佛我只是墙角一片无关紧要的、写着褪色符咒的破瓦。
侥幸……活了?
因为石盒的邪门?因为小雨最后的……“替死”?
悲恸还未炸开——
“呜——呜——呜——!!!”
尖锐、凄厉、如同无数女人孩童在哭丧的唢呐警报声,猛地从西面八方炸响!穿透死寂!
远处残存的、蠕动着的母体血肉和扭曲建筑上,突然亮起的不是红色旋转灯,而是一盏盏惨白的、写着奠字的灯笼!那些滑开的金属板下露出的,也不是科技炮台,而是一尊尊锈迹斑斑、刻满诅咒符文的青铜炮,炮口幽深,散发着纸钱烧灼的味道!
更高处,云层被无形之力撕开,降下的不再是菱形战舰,而是三艘巨大无比的、如同漂浮的朱漆棺椁般的诡异造物!棺椁盖上刻满了扭曲的镇煞符文,此刻正不断亮起、闪烁。棺椁下方打开,露出的也不是能量阵列,而是无数悬挂着的、滴着黑血的青铜铃和刻满人脸的幡!
冰冷的锁定感不再是激光,而是一种如同阴差索魂般的、令人魂魄发颤的寒意,瞬间将邪婴与我笼罩!
“侦测到‘先天凶煞’醒转!” “启动‘葬灭’大醮!最高科仪!” “各坛听令!泼污血!打生桩!镇了这方凶穴!” “不惜代价!绝不可让它成了气候!”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竟混合着吟唱咒文的腔调,通过扩音法器般的东西响彻废墟!
邪婴被这充满“厌胜”意味的挑衅彻底激怒。
它纯黑的眼中第一次有了明显的情绪——暴戾!
它对着那遮天蔽日的朱漆棺椁,张开了嘴。
没有声音。
只是做了一个吮吸的动作。
轰隆隆隆——!!!
无法理解的现象再次发生!
三艘棺椁巨舰,连同那些刚刚摇响的青铜铃、挥动的诅咒幡,就像被丢进焚化炉的纸扎祭品,瞬间蜷缩、焦黑、化为飞灰!结构崩坏时发出的不是爆炸,而是如同万千人同时痛哭又戛然而止的悲鸣!它们的存在被首接抹去,转化为一股浑浊的能量流,被邪婴吸入腹中!
地面那些青铜炮台,也同时无声无息地锈蚀、崩塌、化为齑粉,被吸收一空。
做完这一切,邪婴似乎满意了,打了个饱嗝,嘴角溢出暗红的、如同凝结血块的电弧。它再次蜷缩起来,闭上了眼睛,继续它的“安眠”。
世界重归死寂。比之前更甚。
我握着冰冷、却持续搏动的石盒,僵立原地。
而这时,石盒的搏动变了。
咚……咚……咚……
缓慢,有力,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
并且……开始强行牵引着我的意识……跟随它的节奏……一起……
……跳动。
一种冰冷的、无法抗拒的连接,通过这同步的心跳,在我和石盒之间建立。
更可怕的是……
通过石盒……
我似乎……隐隐约约……能感受到……
……那个邪婴……沉睡中的……思绪?
并非杂乱的信息流。
而是一片无尽的、冰冷的……
……饥饿。
以及,在这饥饿的背景音下,反复回荡的、两个扭曲的汉字……
……“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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