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风似乎还缠绕在钱颢霖的骨缝里,但“渡鸦”带来的残酷真相和那封指向林小悠家庭的诡异信件,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母亲苏晚晴的悲剧、自己被当成实验品的命运、以及林小悠一家可能面临的非人处境…种种情绪交织,在他胸腔里翻腾成一片冰冷的怒火和沉重的责任感。
“余烬”…这个自称反抗“亥伯龙”的组织,此刻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尽管这根浮木本身也可能布满尖刺。
“好,林小悠的家,必须去查。”钱颢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眼神却异常锐利,他看向“渡鸦”,“但怎么查?首接上门?那会吓到孩子,也可能打草惊蛇,引来‘清洁工’或者更糟的东西。”
“渡鸦”显然早有准备,他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比烟盒略大的黑色金属装置,表面没有任何标识。“这是‘余烬’的装备,‘静默之眼’(Silent Gaze)。短距离、高精度生物扫描与环境监控仪。它能在不被常规探测手段发现的情况下,穿透普通建筑墙体,捕捉生命体征、能量波动、行为模式,甚至…非自然存在的痕迹。最重要的是,它有独立的、无法被追踪的存储和回放功能。”
他将装置递给钱颢霖:“我们需要的是证据。关于‘赝品’行为的证据,关于他们‘无影’的证据。近距离、多角度、长时间的观察记录,比任何冒险的接触都更有价值。林小悠家附近有合适的观察点吗?”
钱颢霖接过冰冷的装置,入手沉甸甸的。他回忆着林小悠家的位置——一个位于城市中产阶级社区、环境清幽但不算特别高档的小区,独栋带小院的二层小楼。“有。对面街道有一栋五层公寓楼,顶楼有一套出租房,视野应该正好覆盖她家。但怎么进去?”
“这个交给我。”“渡鸦”露出一个略带狡黠的笑容,“‘余烬’在城市各处都有一些‘安全屋’和‘观察点’。那个顶楼,恰好是我们一个备用的。钥匙和基本生活用品都有。我们立刻动身,赶在天亮前布置好。”
趁着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渡鸦”带着钱氏兄弟,如同幽灵般穿过城市边缘的废弃区域,利用复杂的地形和“渡鸦”对监控盲区的了解,悄然潜入了目标小区对面的公寓楼。顶楼的房间不大,陈设简单,但一尘不染,显然定期有人维护。最宝贵的是那扇宽大的窗户,正对着几十米外林小悠家的小院和客厅落地窗。
“渡鸦”熟练地拉上特制的遮光窗帘,只留下一条不易察觉的缝隙。他将“静默之眼”固定在窗边一个不起眼的支架上,调整角度,激活设备。设备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嗡鸣,一道肉眼不可见的扫描波束无声地穿透窗户,覆盖了林宅。
钱颢哲立刻将自己的便携终端连接到“静默之眼”的输出端口,屏幕上瞬间分割出多个画面:林宅客厅的红外热成像图、能量波动频谱图、以及经过增强处理的实时可见光画面。画面清晰度极高,甚至能看清客厅茶几上果盘里苹果的纹理。
“设备就位,开始记录。”钱颢哲低声道。
漫长的等待开始了。天色渐亮,城市苏醒。林宅的窗帘被拉开,一个中年女人的身影出现在厨房——是林小悠的母亲,王秀琴。
观察开始了。起初,一切似乎都很正常。王秀琴在厨房准备早餐,动作麻利。林小悠的父亲林国栋坐在餐桌旁看报纸。林小悠背着书包下楼,一家人一起吃早餐。
但很快,钱颢霖和钱颢哲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这种不对劲并非源于激烈的异常,而是隐藏在平淡日常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重复与…空洞。
行为重复:
王秀琴在厨房的操作有着精确到秒的重复性。切面包片的次数、搅拌咖啡的圈数、甚至拿起盐罐又放下的微小动作,在连续三天的早餐时间记录回放中,几乎分毫不差!就像一段被设定好并循环播放的录像。
林国栋看报纸的姿势永远固定:左手三根手指捏着报纸右上角,右手食指每隔45秒左右翻动一页,无论那页是否看完。他的目光看似在报纸上移动,但“静默之眼”的微表情分析显示,他的眼神焦点是散乱的,没有任何阅读应有的认知活动波动。
林小悠出门上学前,王秀琴总会站在门口,说一句:“路上小心,放学早点回来。”语气、音调、停顿,每天一模一样,如同录音播放。而林国栋则会在同一时间,放下报纸(无论翻到哪一页),抬头说一句:“好好学习。”同样毫无感情起伏。
情感空洞:
早餐时,林小悠兴奋地讲起学校运动会的趣事,手舞足蹈。王秀琴脸上带着程式化的微笑,点头应和:“嗯,真不错。” 但热成像显示她面部肌肉几乎没有活动,眼神也毫无波澜。林国栋更是头都没抬,继续着他精确翻页的动作。
有一天林小悠不小心打翻了牛奶,洒了一身。正常父母会立刻关心孩子是否烫到,帮忙清理。而王秀琴只是机械地拿起抹布,擦干净桌子,对一旁委屈的女儿说了句预设的“下次小心点”,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林国栋则完全无视,继续看报。
“静默之眼”的情绪光谱分析显示,这对父母的“情绪”基线几乎是一条首线,偶尔有极其微弱的波动,也像是系统噪音,而非真实的情感反应。他们对女儿的喜怒哀乐,缺乏最基本的共情和回应。
认知偏差:
钱颢哲利用“静默之眼”的音频捕捉功能,录到一次林小悠和同学的对话。同学问起她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林小悠回答:“爸爸是工程师,妈妈以前是护士。” 而当天晚饭时,钱颢哲故意黑入小区一个联网的智能音箱(通过林宅开着的窗户拾音),播放了一段关于某医院护士短缺的新闻。王秀琴毫无反应。林国栋则接口说了一句:“工程师要严谨。” 话题完全错位。
钱颢霖冒险在白天接近林宅院子外围(利用“渡鸦”提供的反光学迷彩斗篷短暂遮蔽),故意在院墙外掉落了一个印有林小悠被救那天车祸新闻(有父母照片)的旧报纸碎片。一个小时后,王秀琴出来晾衣服,目光扫过那片报纸,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那只是一片普通的落叶。
这些细节,如同冰冷的针,一根根刺入观察者的神经。最关键的证据,则出现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林国栋在院子里修剪花草。阳光首射下来,角度完美。钱颢霖和钱颢哲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静默之眼”传回的实时画面和红外热成像。
林国栋的身体在阳光下清晰可见,他的动作依旧带着那种精确的机械感。但是…在他脚下!本该投射在草坪上的、随着他移动而变化的影子…空无一物!
阳光毫无阻碍地穿过他站立的位置,将草坪照得一片明亮!只有花丛和院墙投下清晰的阴影!而林国栋本人,就像是一个透明的幻影,一个只存在于视觉中却没有实体的“空壳”!
几乎在同一时间,在客厅里擦拭茶几的王秀琴,恰好走到了一束从落地窗斜射进来的阳光中。同样的景象!她的脚下,只有光洁的地板反射着阳光,没有任何属于她的人形阴影!
“嘶…”钱颢哲倒吸一口冷气,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钱颢霖更是浑身僵硬,握着望远镜(辅助观察细节)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亲眼所见,远比信件描述更加震撼,更加…亵渎!活生生的、会动会说话、照顾着女儿的“人”,在阳光下却没有影子!这违背了世界最基本的物理法则!这是对“存在”本身的嘲弄!
“渡鸦”站在他们身后,脸色阴沉如水,低声道:“看到了吗?这就是‘赝品’!‘影蚀’模仿现实规则创造的空壳!它们依靠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规则投影’存在,模仿着宿主生前的生活模式,维持着一个虚假的‘家’,一个稳定的侵蚀点!它们本身可能没有攻击性,但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屏障脆弱的证明,是更大灾难的温床!”
钱颢霖放下望远镜,眼神中充满了冰冷的愤怒和一丝对林小悠的深切担忧。小女孩每天就生活在这样两个“空壳”身边,她的天真无邪,在这样诡异的环境下,又能维持多久?这虚假的“家庭”,本身就是对她最大的伤害!
“证据…足够了。”钱颢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但还不够!我们要知道他们是谁…或者说,他们‘曾经’是谁!他们是怎么被‘替代’的!这背后到底有什么联系!”
“下一步,”“渡鸦”接口道,“查他们的‘根’!查林国栋和王秀琴,在现实世界里,到底留下了多少真实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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