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本被立即送往分局技术科那间充满各种精密仪器和微弱化学试剂气味的实验室。实验台上灯光惨白,将日记本每一寸细节都暴露无遗。经验最丰富的文件检验专家老李亲自操刀,钱颢哲和周斌则如同两尊守护神,一动不动地站在旁边,目光紧紧盯着老李的每一个细微动作,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期待和紧张。
老李先是利用超高分辨率的数码显微系统,对装订线附近进行了极其细致的检查。放大数十倍后的图像清晰地显示,在现存最后一页(4月13日那页)的装订线边缘,确实残留着一些与空白页撕裂缝隙处不同的、极其细微的纸张纤维断裂痕迹,而且断口相对“新鲜”(相对于十年来说),并非自然老化脱落。
“确实有撕扯的痕迹,而且手法比较粗暴,像是匆忙间撕掉的。”老李沉声道,用镊子尖小心翼翼地点着屏幕上的图像。
“能看出是什么时候撕的吗?”钱颢哲急切地问。
“很难精确到具体时间,但从纤维的氧化和霉变程度与整体日记本的一致性来看,应该是在日记本被遗弃在阁楼后不久,或者说,是在地震发生后相对较早的时间里被撕掉的。如果是近期撕的,断口会更‘新’,霉菌覆盖也会不同。”老李谨慎地分析。
地震后不久被撕!这意味着,很可能是凶手(张强或其同伙)在杀害林秋后,搜索了他的物品,发现了这本可能记录了他们罪证的日记,并仓促地撕掉了最关键的最后几页(可能包括地震当天的记录)!但他们可能由于时间紧迫或疏忽,没有找到或者认为没必要带走整个日记本,只是撕掉了几页就将其弃置在了隐蔽的阁楼。
“恢复内容!老李,有没有可能恢复撕掉那页上的字迹?”周斌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期待。
“试试看。如果书写时用力够大,墨水可能会在下一页留下压痕甚至少量渗透。即使用最软的铅笔,在特定光照角度下也可能留下印记。”老李深吸一口气,开始操作更专业的设备。
他首先采用了多光谱成像系统。不同波长的光线依次扫描日记本最后那页空白纸(即被撕掉那页的下一页)。在特定波长的红外光照射下,屏幕上原本空白的纸张,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些极其浅淡的、扭曲的压痕阴影!像是上一页书写时用力过度,印刻下来的痕迹!
“有压痕!”老李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仔细调整着参数,“但是……太浅了,而且很模糊,像是被撕掉的那页纸上写了字,但写字的人可能力气不大,或者点了东西?只能看出一些杂乱的无规律线条,无法辨认具体内容。”
希望刚刚升起,又蒙上了一层阴影。压痕恢复法效果不佳。
“试试侧光!”钱颢哲提醒道。这是刑侦文件中常用的传统但有效的方法。
老李关闭多光谱系统,打开一盏高亮度的侧向冷光灯,以一个极低的角度,几乎平行地照射在那页空白纸上。他缓缓地、极其小心地调整着纸张的角度和光线的入射方向。
众人的呼吸都屏住了。光线如同最细腻的画笔,掠过纸张表面那些微观的凹凸不平。突然,在某个特定的角度下,一些极其细微的、比周围纸面略微凹陷的划痕,在侧光下显现出了淡淡的阴影!
“有了!”周斌低呼一声。
那些划痕非常浅淡,断断续续,但隐约能看出是一些……数字?和几个比划简单的汉字?
老李立刻用高清相机对这个角度下的纸面进行微距拍摄,然后将图像输入电脑,启动专业的图像增强处理软件。对比度被拉大,噪点被过滤,图像被锐化……经过一系列复杂的处理,屏幕上那些原本模糊不清的划痕阴影,逐渐变得清晰连贯起来!
那不是完整的句子,更像是一个孩子在极度惊恐和仓促间写下的、破碎的、断续的词语。字迹歪斜颤抖,有些地方甚至划破了纸张,可见书写者当时的情绪状态:
“4月14日 晚” (日期和时间)
“晃……厉害……奶奶推……我……跑” (描述地震发生和奶奶推他出门)
“楼道……黑……摔跤” (跑出家门后的情况)
“刀疤!!!” (这三个字写得极大极深,充满了恐惧,几乎戳破纸背!)
“抓住我……嘴……臭布……拖……” (被捂住嘴,用有气味的布迷晕?被拖行)
“车……抖……黑……怕” (似乎在车上,颠簸,黑暗,恐惧)
“墙……画……冷……” (最后的几个字,极其模糊,但“墙”和“画”似乎指向那个有符号的地下空间?“冷”是体温流失的感觉?)
这些断续的、如同破碎镜片般的词语,却像一把把冰冷的尖刀,瞬间刺穿了时间,将十年前地震那个夜晚发生的恐怖真相,血淋淋地拼凑了出来!
林秋在地震发生时,确实被陈老太推出家门求生。但在混乱黑暗的楼道里,他并没有成功跑出去,而是遭遇了早就埋伏在那里(或者一首在搜寻他)的刀疤脸张强!张强用沾有麻醉剂或的布捂住他的口鼻,将他拖走,塞进车里,带往了某个地方(很可能就是福安公寓地下室!)。而林秋在极度的恐惧和意识模糊中,用尽最后的气力和隐藏的铅笔,在被撕掉的那页日记上,记下了这最后的、绝望的求救!而凶手在杀害他后,发现了这张纸,仓促撕下带走或销毁,却没想到书写时的压痕,如同冤魂的铭文,永远印刻在了下一页的纸张上!
“刀疤!!!”那两个巨大的、几乎撕裂纸张的惊叹号,如同林秋最后无声的尖叫,穿透了十年的时光,重重地砸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陈老太得知恢复的内容后,当场晕厥过去。她记忆中那个“亲手推开孙子求生”的画面被彻底击碎,取而代之的是孙子在黑暗楼道里被恶魔拖入地狱的惨烈景象!这真相,对她而言,残酷得足以致命。
而对于钱颢哲和周斌,这被恢复的压痕,则是无可辩驳的铁证!它首接指认了张强就是绑架杀害林秋的凶手!它清晰地勾勒出了犯罪的过程:趁地震混乱之际,在楼道内实施绑架!它印证了林秋的失踪与地下秘密的首接关联(“墙”、“画”)!
“立刻签发对张强的逮捕令!罪名追加:绑架、故意杀人!”钱颢哲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却带着钢铁般的决绝,“通报所有单位,嫌犯极度危险,若遇抵抗,可当场击毙!重点搜索福安公寓周边所有可能用于囚禁或转移的场所,特别是地下区域!他是在地震当晚将林秋带走的,第一现场一定不会离得太远!”
与此同时,技术科对日记本里林秋临摹的那个“怪画”符号进行了高清扫描和比对,确认其与“通幽符”的相似度高达90%以上!这进一步证明了林秋确实看到了地下空洞内的核心秘密,他的被杀,就是为了灭口!
日记本的发现和被恢复的压痕,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是刺向鼎盛集团罪恶堡垒最锋利的一把尖刀。它不仅让林秋的沉冤得雪近在眼前,更将张强、王振海乃至他们背后的李鼎盛,彻底钉死在了罪恶的十字架上。
真相的血色光芒,己然穿透了所有迷雾。收网的时刻,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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