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九的靴底刚碾过量子狱都的废墟，脚边的青铜碎片突然集体尖叫。三千片甲骨在他周围跳起圆舞曲，每片都映出张相似的脸——有的戴着商王的青铜冠，有的缠着黑风寨的锁链，最清晰的那张竟在冲他挤眉弄眼，眉心同样嵌着颗“观”字符文的朱砂痣。
“别装聋作哑了。”古卷在怀里突然炸开金光，将所有碎片熔铸成面巨大的铜镜。镜中浮现出座悬浮的星宫，无数个钟九正在殿内走动，每个都背着本古卷，只是封皮上的符文千奇百怪：有的刻着“杀”，有的绣着“逃”，最角落里那个正用符文笔尖挑着颗人心，嘴角的笑纹与麻三刀如出一辙。
“你就是那个把‘缚’字炼成囚笼的我？”镜中挑人心的钟九突然开口，声音像两把青铜剑在对砍，他指尖的符文突然射出条锁链，竟穿透镜面缠上钟九的手腕，“听说你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真是丢尽了我们的脸！”
钟九刚要催动“解”字符文，周围的废墟突然剧烈震颤。量子狱都的黑曜石地基开始逆向生长，竟在他身后拼出座一模一样的星宫，殿门匾额上的“钟府”二字正在滴血。有个穿龙袍的钟九从殿内走出，冕旒上的珠串化作无数小蛇，吐着信子舔舐钟九的脸颊：“跟我回去当皇帝吧，三千界的清澜都给你当妃嫔，不比抱着本破书强？”
他话音未落，星宫的梁柱突然渗出墨汁，在地上漫开成片沼泽，无数只手从泥里伸出，全是不同时空的钟九——有个断了条胳膊的正在挥舞青铜刀，有个瞎了双眼的正用符文占卜，还有个穿红嫁衣的竟在哭，泪水落在地上化作朵朵彼岸花，花瓣上全是“悔”字。
“看见没？这才是我们该有的样子。”镜中那个挑人心的钟九突然钻出镜面，手里的符文锁链越收越紧，“你以为破译符文是为了救人？错了！是为了让所有因果都听我们使唤！”
钟九感觉手腕的皮肤正在被锁链勒破，血珠滴在地上，竟化作个小小的“和”字。那字突然腾空而起，在星宫上空炸开成亿万光点，每个光点里都藏着段记忆：救青石村时泉眼涌出的清泉，帮清澜研道时星砂凝成的银河，甚至喂流浪猫时掉在地上的半块饼——这些琐碎的善意在光海里翻腾，竟比星宫的金光还要耀眼。
“就凭这些？”穿龙袍的钟九笑得前仰后合，冕旒上的小蛇突然喷出火焰，烧得那些光点噼啪作响，“你知道我为了统一三千界，杀了多少像青石村那样的村落？你救的人，在我这里连当肥料都嫌不够！”
他说着往地上一指，星宫的地砖突然裂开，露出底下层层叠叠的白骨，每根骨头上都刻着个“钟九”的名字。有个白骨突然坐起来，指着钟九的鼻子尖叫：“我就是救了全村人反被活埋的你！你以为善意有屁用？到头来还不是被因果啃得连渣都不剩！”
钟九突然想起孟婆说的话，催动古卷上的“因果”二字。两道金光在他头顶交织成个巨大的天平，左边托盘里堆着穿龙袍者的头骨，右边托盘里盛着青石村的泉水，天平竟往泉水那边倾斜，发出“咔嚓”的脆响——那是无数平行界的因果在同时称重。
“不可能！”镜中挑人心的钟九脸色骤变，他手里的人心突然炸开，流出的不是血，是黑乎乎的蛆虫，每个虫子都长着钟九的脸，“我明明用‘煞’字镇住了所有善因，怎么会……”
“因为你漏算了自己。”清澜的声音突然从星宫深处传来，她的身影在无数个钟九之间穿梭，银镯化作银河将穿龙袍者缠住，“你以为杀尽天下就能掌控因果？却不知每个被你杀死的人，都是另一个时空里的你——就像你现在流的血，早在三千年前景帝的战车上，就溅过相同的轨迹。”
钟九这才发现，所有平行界的钟九都在流血，伤口位置竟完全相同。穿龙袍者的脖颈渗出血珠，与那个断胳膊钟九的伤口连成条金线；镜中挑人心者的掌心在流血，恰好滴进瞎眼钟九占卜用的龟甲里；就连穿红嫁衣的哭泣者，泪水里都浮着个微型的自己，正举着“解”字符文往锁链上砍。
“原来我们从未分开过。”钟九感觉体内的符文正在与所有平行界的自己共鸣，“缚”字化作桥梁连接起每个伤口，“解”字变成光雨滋润着所有干涸的因果，“你们恨的，正是我要解的；你们逃的，恰是我要面对的。”
穿龙袍的钟九发出绝望的嘶吼，龙袍突然裂开，露出底下布满符文的锁链，竟与量子狱都的锁链一模一样。他试图用“煞”字挣脱，那些符文却在接触到钟九的金光时纷纷瓦解，化作无数只飞蛾，扑向星宫深处的一点微光——那里站着个最年幼的钟九，正抱着完整的古卷，冲所有时空的自己微笑。
“那是最初的我们。”古卷突然自动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浮现出幅画：无数个钟九的手同时伸向中心，托着颗正在发光的种子，“还没被欲望污染，还相信符文能织出善意的网。”
所有平行界的钟九都愣住了。穿红嫁衣的哭泣者不再流泪，断胳膊的钟九放下了青铜刀，就连镜中那个挑人心的，也缓缓松开了手。他们看着中心那个年幼的自己，看着那颗种子在金光里发芽，根须扎进每个时空的土壤，开出的花朵上都印着相同的符文——形似两只交握的手，掌心各托着半块古卷。
“原来招手的不是别人。”钟九伸出手，与最近的穿龙袍者相触，两道身影在接触的刹那同时发光，化作颗流星冲向中心的种子，“是我们在召唤自己回家。”
星宫开始剧烈坍塌，无数个钟九的身影在金光中融合。穿红嫁衣的化作“安”字，断胳膊的凝成“勇”字，镜中挑人心的竟变成了“悔”字，与钟九原有的符文交织在一起，在古卷上组成个巨大的“我”字，笔画间流淌着所有平行界的记忆。
当最后一道金光散去，钟九发现自己仍站在量子狱都的废墟上。古卷在他怀里轻轻跳动，新的符文正在缓缓成形，形似个不断旋转的旋涡，将所有平行界的力量都吸了进来。他低头看向掌心，那里多了道新的伤疤，与穿龙袍者脖颈的伤口位置完全相同。
远处传来清澜的呼唤，钟九抬头望去，她正站在荒原尽头，身边的星砂组成个巨大的星图，图中最亮的那颗星，正冲他眨着眼睛，像极了镜中最初那个年幼的自己。
“该走了。”钟九将古卷贴身藏好，感觉每个平行界的自己都在与他同频呼吸，“去把所有未尽的因果，都走成圆满的句号。”
他迈开脚步时，脚下的青铜碎片突然发出悦耳的轻响，在地上拼出条崭新的路，通向星图指引的方向。路两旁开满了花，每朵花瓣上都印着不同时空的故事，有的悲壮，有的荒诞，有的却温柔得让人心颤——就像无数个自己，终于在这一刻，朝着同一个方向招手。
风穿过废墟，带来古卷翻动的声音，像无数个钟九在同时低语：“我们从未分开，只是在不同的时空，做着相同的梦。”钟九笑了笑，加快了脚步，他知道，那个招手的自己，就在路的尽头，在因果的终点，在所有平行界最终交汇的地方，等着与他合二为一。
天边的星图越来越亮，古卷上的新符文终于完全成形，是个大大的“合”字，笔画间藏着所有平行界的影子。钟九摸了摸这个字，感觉它正在发烫，像颗刚刚苏醒的心脏，在无数个时空里，同时跳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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