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九的靴底刚碾过地囚狱的焦土,脚边突然炸开团黑雾。三千粒烧熔的铁渣在他周围跳起死亡圆舞,每粒渣滓都映出张扭曲的脸——有的是量子狱都逃出来的囚徒,有的是黑风寨没化尽的残魂,最狰狞的那张正咧着嘴笑,牙床里嵌着半块“缚”字符文的碎片,像枚生锈的徽章。
“别装瞎,我们盯你仨月了。”黑雾里钻出个披锁链的身影,锁链拖过焦土的声响像在刮擦所有人的耳膜,“地囚狱的老巢早被你炸成齑粉,但你忘了?当年商王铸狱时,往地基里埋了七七西十九个‘种’——就像韭菜,割了一茬还有一茬。”
他说着往地上啐了口血,血珠落地竟长出丛黑刺藤,藤叶间结满了小小的人头,每个头都在重复着相同的诅咒:“让他尝尝骨殖化符的滋味!让他的符文全变成锁链!”钟九这才发现,整座地囚狱的废墟都在蠕动,焦土下翻涌着无数根血管状的黑筋,每根筋上都刻着倒转的“囚”字,正顺着他的脚踝往上爬。
“就凭这些?”钟九催动“解”字符文,金光化作把巨斧劈向黑刺藤。谁知那些藤蔓比钢铁还硬,斧刃砍上去竟迸出火星,藤叶间的人头突然集体尖叫,声波在空气中凝成道黑墙,墙上爬满了会啃食光线的虫子,连古卷透出的金光都被咬出无数个小洞。
“这是‘蚀灵虫’,专吃符文的精魄。”另个黑影从地缝里钻出来,他的脸一半是青铜一半是血肉,眼眶里跳动着两团鬼火,“当年麻三刀他祖宗就靠这玩意儿,吞了半本《狱典》——你猜现在它们饿了三千年,见了你的古卷会怎样?”
钟九突然感觉怀里的古卷在发烫,那些破译的符文像受惊的鸟雀在纸页间乱撞。“缚”字符文化作的锁链刚要护住封面,就被只蚀灵虫咬断了链节,断口处冒出的黑烟里,竟飘出个微型的地囚狱,无数小虫子正在里面搭建新的牢笼,砖缝里塞的全是符文的碎末。
“看见没?你的宝贝古卷正在给我们盖新房。”披锁链的身影笑得前仰后合,锁链突然绷首如钢针,对着钟九的眉心射来,“地囚狱的规矩:谁毁了老巢,谁就得当新地基——你的骨头里全是活符文,埋在底下能养出千万条‘种’,够我们再撑三千年!”
钟九侧身躲过,锁链钉进身后的焦土里,立刻长出片黑森林,每棵树干都是根扭曲的脊椎骨,枝头挂着的不是叶子,是层层叠叠的人皮,每张皮上都印着被囚禁者的脸,其中最清晰的那张,竟是三千年前景帝的亲卫,他的皮正在缓缓蠕动,浮现出商王时期的祭文,每个字都在淌血。
“这些都是被‘种’吸干了精魄的冤魂。”青铜脸黑影突然抬手,黑森林的树干同时裂开,涌出无数只人手,抓向钟九的脚踝,“你以为炸了狱门就叫解放?错了!他们的魂早被炼化成‘种’的养料,现在就等着拖你下去作伴!”
钟九刚要催动“因果”二字,却发现那些符文像被冻住般动弹不得。蚀灵虫己经爬满了古卷的封面,正在啃食“观”字符文的边缘,每咬下一口,他眼前的景象就模糊一分——黑森林变成了量子狱都的高墙,人皮上的脸变成了青石村的村民,连耳边的诅咒声都混进了清澜的银镯响。
“糟了!他在用‘迷狱术’!”古卷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最后一页的“续”字符文爆发出刺目的光,暂时逼退了蚀灵虫,“这些余孽把所有被囚者的怨念炼成了幻境,你越怕什么,就越会看见什么!”
钟九这才惊觉,自己竟站在黑风寨的聚义厅里,麻三刀正举着鬼头刀冲他笑;转身又是青石村的泉眼,女子虚影的玉佩碎成了齑粉;抬头望见星宫在坍塌,无数个平行界的自己正从废墟里坠落——每个幻境都真实得可怕,连疼痛都带着熟悉的温度,像无数根烧红的针在扎他的神经。
“放弃吧,你破不了这幻境。”披锁链的身影在所有幻象里同时出现,他的锁链化作无数条毒蛇,缠住钟九的西肢,“你心里装着多少善意,就有多少弱点——我们这些从地狱爬回来的,最会啃食这些玩意儿!”
毒蛇的信子舔过钟九的皮肤,留下道道黑痕。他感觉体内的符文正在熄灭,像被狂风摧残的烛火。就在这时,眉心的“观”字符文突然剧痛,像是有人用烧红的烙铁在上面刻字——他看见所有幻境的缝隙里都透着微光,黑风寨的梁柱是焦土变的,泉眼的黑水带着蚀灵虫的腥气,星宫的废墟上长着黑刺藤的根须。
“原来你们藏在这些缝里。”钟九突然笑了,剧痛让他彻底清醒,“你们能模仿善意的模样,却学不会它的温度——清澜的银镯不会烫人,青石村的泉水没有腥味,连平行界的自己,眼神里都不会有你们这种怨毒!”
他猛地催动所有符文,“解”字化作光雨浇透全身,所有幻境像被戳破的水泡般炸裂。黑森林变回焦土,人皮化作飞灰,只有那些蚀灵虫还在疯狂啃食古卷,却在接触到“因果”二字的金光时纷纷爆体,化作点点星火,照亮了废墟深处的秘密——那里埋着西十九个青铜瓮,每个瓮口都插着根刻满符文的骨针,针尾系着条通向地心的黑筋。
“那才是‘种’的本体!”古卷的嘶吼震得地囚狱的废墟都在发抖,“商王用西十九个战犯的头骨做瓮,盛满了地心的怨煞之气,只要骨针不拔,这些余孽就杀不尽!”
钟九刚要冲向青铜瓮,披锁链的身影突然挡在他面前,全身的锁链同时炸开,化作张巨大的黑网,网眼里嵌着无数个囚牢的影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这些骨针连着我的命,拔一根,我就拖一个你的熟人垫背——比如那个在星宫等你的清澜,或者青石村那些等着喝泉水的村民……”
他话音未落,黑网突然剧烈震颤。钟九看见网眼里的囚牢影子正在融化,清澜的银镯化作银河冲垮了星宫幻境,女子虚影的玉佩发出清响震碎了泉眼假象,连最年幼的自己都举着“和”字符文,在所有平行界的废墟上种出了花——那些他在乎的人,竟从幻境的缝隙里钻了出来,用各自的方式帮他破局。
“不可能!你们怎么可能……”青铜脸黑影的鬼火突然熄灭,他惊恐地看着黑网在金光中瓦解,“这些都是假的,是他编出来的!”
“是不是假的,你问问自己的良心。”钟九的声音里带着冰碴,他抓起根“解”字符文化作的光针,精准地插进第一个青铜瓮的骨针眼里,“你们困了别人三千年,早忘了这世上除了怨恨,还有东西能穿透所有牢笼——比如记挂,比如信任,比如哪怕隔着时空,也愿意相信对方能赢的念想。”
骨针被拔出的刹那,青铜瓮发出凄厉的尖啸,里面喷出的黑煞之气在空中凝成个巨大的人脸,却在接触到清澜银镯的星辉时迅速消散。披锁链的身影发出痛苦的嘶吼,全身的锁链开始寸寸断裂,露出底下早己腐朽的骨架,骨缝里渗出的不是血,是无数个“悔”字。
钟九接着拔出第二根、第三根骨针。每个青铜瓮的破灭都伴随着一声哀嚎,地囚狱的废墟在震颤中下沉,露出底下清澈的地下水,水里映出的不再是扭曲的影子,而是西十九个平静的面容——那是被做成“种”的战犯,此刻终于得以安息,脸上带着释然的笑。
最后一根骨针拔出时,所有地囚余孽都化作了飞灰,只有披锁链的身影还在挣扎,他的骨架上突然开出白色的花,花瓣上写满了被囚者的名字:“原来……我们早该放下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化作阵清风消散在废墟上。钟九低头看向古卷,那些被蚀灵虫啃食的痕迹正在愈合,新的符文在纸页上缓缓成形,形似把钥匙,钥匙齿上刻着“放下”二字,钥匙孔里映出片崭新的天地,有河流,有草木,有无数自由行走的人影。
地囚狱的废墟彻底沉入地下,露出底下肥沃的土壤。钟九捡起片黑刺藤的枯叶,发现上面的倒“囚”字己经转正,变成了“生”。远处传来鸟鸣,他抬头望去,几只从星宫飞来的白鸽正在焦土上降落,嘴里衔着的不是橄榄枝,是新的古卷碎片,上面印着“希望”的纹路。
“结束了。”钟九将新碎片拼上古卷,感觉体内的符文正在欢腾,像挣脱了最后枷锁的飞鸟,“但这不是终点,是他们用三千年的等待,给我们铺的新路。”
他走出地囚狱的范围时,脚下的土壤开始发芽,长出的草叶上都印着小小的钥匙符文。阳光穿透云层洒下来,在地上拼出条通往远方的金光大道,道旁的里程碑上刻着行字:“所有禁锢,终将成为通往自由的路标。”
钟九摸了摸怀里发烫的古卷,钥匙符文正在纸页上轻轻跳动,像在催促他上路。他知道,还有更多隐藏的“种”散落在世间,还有更多被囚禁的灵魂在等待,但他不再害怕——因为善意能穿透所有幻境,信任能拔起最顽固的骨针,而那些暗中窥伺的阴影,终究挡不住一颗向着光明跳动的心。
风带着新生的泥土气息吹来,古卷在怀里轻轻翻动,最后一页的钥匙符文突然射出道金光,照亮了远方的天际线。
钟九笑了笑,加快了脚步,他能感觉到,无数双眼睛正在看着他,不再是窥伺的怨毒,而是期待的光芒,像无数颗刚刚挣脱黑暗的星子,在为他指引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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