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心渊的法坛突然泛起一层冷光,钟九按在坛顶的手掌被冻得发麻。古卷在他怀里翻卷如狂涛,纸页上的星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紫微垣的星辰像被蒙上了层灰布,北斗七星的斗柄垂落如断剑,只有孤零零的“天”字在纸页中央闪烁,光芒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每闪一下,法坛的金光就暗一分,连地脉的金汁都泛起了涟漪,像是在替人发愁。
“天力藏起来了。”清澜的银镯在腕间凝出层白霜,活脉草的叶片突然卷成筒状,根须在地上画出无数个问号,“你看这星图的褪色速度,比被黑气蚀得还快——它不是不愿来,是在跟我们躲猫猫,或者说,在等我们答出它的考题。”
赵野的“守心”剑突然在坛顶震颤,剑穗的符牌射出的红光撞上星图,竟被弹了回来,在法坛上炸成无数火星。七座山峰的虚影在聚魂镜里忽明忽暗,镇岳关的山民正对着天空焚香,涌泉关的百姓在泉边摆上了祭品,连栖凤关的孩童都举着画满星星的纸鸢往天上抛——可天上的云层越来越厚,连一缕星光都不肯漏下来,像位赌气的先生背对着学生。
“天力比地力难伺候多了。”赵野握紧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地力给把种子就肯长,天力却要猜心思——你看这云层,密得能拧出水,分明是故意刁难,知道我们等着它救命!”
钟九将古卷铺在法坛顶层,指尖蘸着星砂在褪色的星图上重画。可画出的星辰刚发光就熄灭,像被无形的手抹去,纸页上渗出的不是金光,是带着寒意的露珠,露珠里浮出无数个破碎的画面:三千年前景帝祭天的篝火、赵野师父仰望星空的背影、无数个在灾厄中祈祷的人——每个画面里的天空都灰蒙蒙的,像天力在说“我见过太多失望”。
“天力记仇,也记恩,更记‘值不值得’。”钟九的声音里带着疲惫,星砂在他掌心凝成的星子又一次熄灭,“它给过太多人机会,可有的人借天力行恶,有的人得庇护后就忘本——现在它在看,看我们是不是值得它再伸出手,看这人间是不是配得上它的光。”
清澜往天空撒了把活脉草的种子,种子刚升空就被云层吸走,却在云缝里钻出无数根细如发丝的绿线,像在给天力递情书。绿线的尽头,云层突然裂开道细缝,漏下缕极淡的星光,刚触到法坛就化作只银蝶,绕着古卷飞了三圈,翅膀上的纹路组成个“诚”字,随即消失在云层里,像个吝啬的暗示。
“天力要的是‘诚’!”清澜突然拍手,银镯的紫光往云层里钻,“不是焚香摆供的虚礼,是打心底里的敬畏;不是求神拜佛的功利,是明知难赢还敢拼的真心——你看那银蝶,它在说‘再诚点,再真点’!”
赵野突然翻身跃下法坛,对着天空单膝跪地,将“守心”剑横在身前。剑穗的符牌射出的红光不再执着于穿透云层,而是在半空拼出个巨大的“诺”字——字里嵌着他的血,他师父的影,他对守护人间的誓言。红光撞上云层的刹那,竟在云面上烧出个小小的“听”字,像天力终于肯侧耳。
“天力不爱看豪言,爱看行动。”赵野的额头抵着剑鞘,“我师父说过,对天发誓容易,守一辈子难——现在我把心掏出来给它看,掏出血给它证,就问它信不信我能守住这诺,信不信这人间值得!”
法坛周围的地脉突然沸腾,金色的汁液往天空喷涌,在云层下织成个巨大的“证”字。七座山峰的守护者虚影都对着天空单膝跪地,镇岳关的山民举起锄头,锄刃上的“守”字映着汗;涌泉关的百姓捧着泉水,水里的“清”字照着脸;栖凤关的孩童举起画满星辰的纸鸢,风筝线的“盼”字牵着风——所有的“诚”聚在一起,竟让云层开始旋转,像在犹豫,像在动摇。
“天力在数我们的‘诚’!”钟九往古卷上泼了碗自己的血,纸页上的星图突然亮起块小小的区域,正是合心渊的位置,“你看这亮起来的地方,它在记我们每个人的誓,每个人的盼——凑够了数,它就肯出来了!”
可云层旋转了半天,终究没再漏下星光,反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冷雨。雨水落在法坛上,发出“滋滋”的响,竟在石面上蚀出无数个“疑”字——天力还在怀疑,怀疑这短暂的“诚”能否经住考验,怀疑这聚起的“诺”能否扛住地囚心核的凶。
“它在怕,怕又一次失望。”清澜的银镯挡在古卷上方,雨水在镯面上凝成冰,冰里浮出天力的叹息,“三千年前景帝借天力炼鼎,最后却让贪念成了祸;百年前有修士借星威除妖,最后却用妖丹炼毒——天力的伤疤比地脉还深,它不敢再轻易相信了。”
赵野突然拔剑斩向自己的左臂,血珠溅在法坛上,竟长出株红色的灵草,草叶上的“勇”字在雨中闪闪发亮。他指着灵草对天空大喊:“我知道你怕!可我们不一样!我们不要天力帮我们赢,只要它看清楚——就算没你的光,我们也敢往昆仑墟闯!就算输了,这血、这草、这地脉也能证明,人间没怂种!”
红色灵草突然疯长,往云层的方向钻去,草叶扫过的地方,冷雨变成了暖雨,雨珠里浮出无数个普通人的身影:有在田里抢收的农夫,有在灯下缝补的妇人,有在学堂苦读的书生——他们没对着天空发誓,却在用日子证明“人间值得”,像无声的证词,往天力的心里递。
钟九的古卷突然自动翻到记载天力的章节,纸页上的文字开始重组,变成行刺眼的字:“天力非力,是信;信非索取,是与——你信它能护,它信你能守,方为天、人相得。”字迹刚浮现就被暖雨打湿,却在纸页上留下深深的刻痕,像天力终于肯写下考题的答案。
“原来天力不是借来的,是换来的!”钟九的眼睛突然发亮,“它要的不是我们求它,是我们信它;它等的不是我们跪它,是我们证明自己配得上它的信——就像朋友互相托底,你敢把后背给我,我就敢把命给你!”
清澜往红色灵草上撒了把星砂,银镯的紫光与草叶的红光交织,在半空拼出个巨大的“信”字。这一次,“信”字没有消散,反而往云层里钻去,云面上的“疑”字开始褪色,露出底下淡淡的“诺”字——天力在回应了,像在说“再等等,再看看”。
法坛的聚魂镜突然亮起,映出昆仑墟的景象:地囚心核正在疯狂膨胀,黑筋往人间的方向蔓延,像在嘲笑他们找不到天力。可镜中突然多出无数个光点,是被地力护佑的百姓正在往合心渊的方向赶来,他们手里拿着的不是武器,是自家的种子、布料、药草,像在给法坛“添柴”,像在对天力说“我们也在”。
“人越多,‘信’越重;‘信’越重,天力越肯来。”清澜望着镜中越来越多的光点,“天力要的不是孤胆英雄,是众志成城;不是一时热血,是千万人同频的心跳——你听这脚步声,像不像在给天力打鼓,问它‘够了吗?够了就下来吧!’”
暮色降临时,暖雨渐渐停了,云层却依旧厚重。法坛上的红色灵草己经长到数丈高,草叶上的“勇”字与地脉的“诚”字、人心的“信”字连成一片,在合心渊的上空织成个巨大的网,像在给天力搭台阶,又像在说“我们不等了,我们先上”。
钟九收起古卷时,发现纸页上的星图虽然依旧黯淡,却多了层若有若无的金边。他知道,天力虽然还没现身,却己经在云层后睁了眼,己经在数着人间的“诚”,己经在掂量这“信”够不够重——或许它还需要点时间,或许它在等最后一个信号,但只要这“诚”不灭,这“信”不散,天力就一定会来,像老友赴约,从不迟到。
夜风带着灵草的清香吹来,法坛的镇岳石在轻轻震颤,像在给等待的人们打气。钟九、清澜、赵野望着厚重的云层,手里的古卷、银镯、长剑都在微微发烫——他们知道,寻找天力的过程,本身就是在锤炼人心,就是在积攒“信”的重量,而这重量,终有一天会压垮云层,让星光重新洒满人间,让天力与人力、地力并肩,共赴昆仑墟的决战。
云层深处,似乎有星光在轻轻闪烁,像只犹豫的眼睛,在黑暗里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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