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心渊的法坛突然被一层银霜覆盖，钟九按在坛顶的手掌结出了冰花。古卷在他怀里发出清脆的裂响，纸页上的星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紫微垣的星辰冻成了冰珠，北斗七星的斗柄凝作玉簪，唯有黄道十二宫的轨迹在纸页中央流动，像条被冰封的河——每道轨迹的尽头都缠着个“等”字，冰纹顺着字迹往法坛蔓延，连地脉的金汁都放慢了流速，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星辰在摆架子。”清澜的银镯在腕间凝成冰环，活脉草的叶片裹着白霜，根须在地上画出无数个沙漏，“你看这冰珠的亮度，每刻钟暗一分；这玉簪的角度，每时辰偏一寸——天力在掐算最准的时辰，非要等星辰挤成一团，才肯放出压箱底的力，比最严苛的账房先生还较真！”
赵野的“守心”剑突然在坛顶结冰，剑穗的符牌射出的红光撞上冰面，竟在法坛上冻出座冰雕：七座山峰的虚影围着合心渊，峰顶的星辰像悬在枝头的果子，有的红如炭火，有的蓝似深海，有的白若积雪——最中间的那颗星最大最亮，却被无数道冰丝缠着，像个被娇惯的公主，非要等所有人到齐才肯露面。
“这颗是‘汇星’，三千年才露一次脸！”赵野用剑鞘敲了敲冰雕，冰屑里浮出无数个星象图，“师父说过，它是所有星辰的头儿，脾气比地囚心核还倔——要等东边的启明星、西边的长庚星、南边的南极星、北边的北极星全凑齐了，它才肯眨眼睛，这一等，少则三月，多则三年！”
钟九将古卷铺在冰面上，指尖蘸着星砂在冻结的星图上画圈。可画出的圆圈刚成形就被冰纹吞噬，纸页上渗出的不是金光，是带着寒气的冰晶，冰晶里浮出无数个等待的身影：有三千年前景帝守在观星台的背影，有赵野师父蹲在昆仑墟的侧影，有无数个在星夜下祈祷的人——每个身影都望着天空，像在说“等得越久，力越厚”。
“星辰的脾气，是慢工出细活。”钟九的睫毛上结了层白霜，星砂在他掌心凝成的星子冻成了冰粒，“你看这北斗的斗柄，每偏一度，天力就攒一分；这汇星的光，每暗一寸，后劲就增一成——它不是故意刁难，是在给我们攒力气，像酿酒，封得越久，开封时越香！”
清澜往冰雕上撒了把活脉草的种子，种子刚落地就冻成了绿水晶，水晶里的根须却在缓慢生长，每长一寸，冰雕的裂缝就多一道。汇星周围的星辰突然闪烁起来，启明星的红光、长庚星的金光、南极星的蓝光、北极星的白光往汇星的方向涌，像群孩子在给公主献礼，可汇星依旧闭着眼，像在说“还不够，还不够”。
“它在等人间的光凑齐！”清澜突然指着冰雕的裂缝，里面嵌着无数个微小的人影，“你看这守城的老兵，他的铠甲反光凑了一分；这学堂的先生，他的油灯亮了一分；这农田的农夫，他的汗珠闪了一分——要等千万人的光全聚在冰雕上，汇星才肯睁眼，这是在跟我们讨彩头呢！”
赵野突然翻身跃下法坛，对着七座山峰的方向大喊。他的声音撞在冰雕上，震落的冰屑化作无数只银鸟，往人间各处飞去——鸟喙叼着的不是树枝，是小小的冰灯，灯里映着汇星的影子，落在哪里，哪里的人就往天上举火把，往地里埋星砂，往心里攒盼头。
“咱给汇星搭个彩楼！”赵野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让守城的举火把，让学堂的点油灯，让农田的燃篝火，让病院的亮烛台——千万点光往天上凑，不信它不睁眼！就算等三年，咱也把这彩楼搭得比昆仑墟的冰山还高，让它知道人间的诚意！”
地脉的金汁突然在冰雕下沸腾，金色的气泡顶着冰粒往上冒，在法坛周围织成个巨大的“盼”字。七座山峰的守护者都行动起来，镇岳关的山民在山顶堆起柴薪，涌泉关的百姓在泉边点起河灯，栖凤关的孩童在树上挂起灯笼——这些光往冰雕上涌，让汇星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像个害羞的姑娘在慢慢撩开面纱。
“光越多，冰雕裂得越快！”钟九往冰雕上泼了碗地脉的金汁，冰面炸开无数道缝，“你看这汇星的光晕，己经从白转金了；这北斗的斗柄，己经对准昆仑墟了——星辰在数我们的盼头，数够了，就该响锣了！”
可汇星依旧不肯睁眼，反而往冰雕深处缩了缩。天空的云层突然变得通红，像被烧着的棉絮，启明星的红光突然暴涨，竟在云层里烧出个巨大的“急”字——星辰在催了，像在说“快点，再快点，地囚心核在偷长力气”。
“它怕夜长梦多！”清澜的银镯突然撞向冰雕，冰屑里浮出昆仑墟的景象：地囚心核的黑筋往星辰的方向蔓延，像在偷偷吸食星光，每吸一寸，心核就胀一分，“地囚在跟我们抢时间！它知道星辰交汇时自己最虚弱，想在汇星睁眼前提早动手，这是要坏了天力的规矩！”
赵野的“守心”剑突然破冰而出，剑穗的符牌射出红光，与人间的火光、地脉的金光、星辰的银光交织，在冰雕上炸开个大洞。汇星终于露出了全貌，原来它不是一颗星，是无数颗小星星聚成的球，每个小星星里都嵌着个笑脸，有百姓的，有疫鬼的，有灵草的——它们在说“我们早就到了，就等你喊开始”。
“汇星不是公主，是大家的孩子！”赵野的剑刃劈开最后一层冰，“它等的不是星辰到齐，是我们的盼头够不够暖，够不够密，够不够把它从冰里抱出来——你看这些笑脸，多热乎！多热闹！它再不睁眼，就要被咱的暖意焐化了！”
汇星突然眨了眨眼，万道金光从冰雕里喷涌而出，将人间的火光、地脉的金光、星辰的银光全部吸了进去，在法坛顶端凝成个巨大的星核。启明星、长庚星、南极星、北极星同时亮起，与星核连成一线，像无数条龙往星核里注水——星核的光芒越来越盛，连昆仑墟的黑气都在剧烈退缩，像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的蛇。
“星辰要交汇了！”钟九的古卷突然自动翻到记载星象的章节，纸页上的文字全部浮起，组成个旋转的“汇”字，“你看这星核的转速，比地脉的金汁快十倍；这光芒的亮度，比法坛的光球强百倍——等它转到最快、最亮的那一刻，就是天力最盛的时候，也是我们动手的信号！”
清澜往星核的方向撒了把星砂，银镯的紫光与星核的金光共鸣，在半空拼出个巨大的沙漏。沙漏里的沙粒不是往下落，是往上飞，每飞一粒，星核就亮一分，七座山峰的龙脉就涨一寸，人间的火光就添一把——所有人都在盯着沙漏，连呼吸都放轻了，像在听决战前的倒计时。
“沙粒飞完的那一刻，就是星辰交汇的瞬间！”清澜的声音带着紧张，“那时候天力会顺着星核往下灌，地力会顺着龙脉往上涌，人力会顺着火光往里挤——三股力撞在一起，能把昆仑墟的冰山掀上天，能把地囚心核碾成粉，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赵野的“守心”剑在星核下首立，剑穗的符牌与星核的光芒同步闪烁。他的师父虚影在符牌里站首了身，手里的木杖与汇星的金光连成一线，像在说“等了三千年，就等这一下”。七座山峰的守护者都握紧了手里的东西，锄头、药罐、课本、画笔都在发光，像无数把上了弦的弓，就等最后一声令下。
暮色降临时，沙漏里的沙粒只剩最后一粒。星核的光芒己经亮得让人睁不开眼，法坛周围的冰全部融化，地脉的金汁与星辰的金光汇成片金色的海洋，人间的火光在海面上跳动，像无数朵燃烧的花——昆仑墟方向传来震耳的咆哮，地囚心核知道自己躲不过了，正在做最后的挣扎，可它的黑气刚靠近金色的海洋，就被烧得连灰都不剩。
钟九收起古卷时，发现纸页上的星图己经与天空的星象完全重合，汇星的位置标着个巨大的“冲”字，旁边写着行小字：“星汇则力聚，力聚则功成——三千年等一回，就为这一刻。”
夜风带着星核的暖意吹来，法坛的镇岳石在轻轻震颤，像在数着最后的心跳。钟九、清澜、赵野望着沙漏里的最后一粒沙，知道等待即将结束，决战就在眼前——这三千年的等，这千万人的盼，这星辰的厚积薄发，都将在沙粒飞完的那一刻，化作最狠的力，最准的招，最彻底的胜利。
沙漏里的最后一粒沙，终于脱离了漏斗，往星核的方向飞去。
星核，亮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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