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我刚入学，现在是外舍生，等一年以后参加公试，考的好的话会成为内舍生，内舍生和上舍生一样都是禀生，可以获得廪膳！”小包子开心极了。
“对，成为禀生，就会获得廪膳，官府会按月发放粮食、铜钱或食材。”包施施欣慰地看着小包子。
“娘亲，你不识字，也没有入过太学，如何得知这些？”
包施施微微一笑：“这是秘密。”
“娘亲有什么秘密不能跟小包子说呢？”
“这个秘密等你长大后，自然会告诉你。”
小包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一早醒来，小包子就兴奋地不得了，铺子打了烊，就着急催着要走。
“娘亲，去迟了，大相国寺的庙会上的好物件就被人买走了！”
包施施笑了笑：“看把你急的！”
平时再聪明沉稳，到底也还是一个小孩子。
腊月里大相国寺，寒意甚浓，呵气成霜。
庙会一带，却是一番人声鼎沸、热气蒸腾，竟将严寒也驱散了几分。
市集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小贩们支起摊子，挂起各色幌子，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卖熟食的摊前白气缭绕，新出笼的炊饼、热腾腾的肉糜粥、滚烫的姜蜜水，皆散发着的香气。
小儿的欢笑声、大人的叫好声、商贩的吆喝声，混成一片，沸反盈天。
“娘，你看，那里有杂耍！”小包子蹦蹦跳跳地挤了过去。
“人多小心别走散了。”包施施也急忙跟了上去。
杂耍百戏在各处空地上圈场作艺。
围得水泄不通，中间一汉子赤膊上场，胸脯拍得通红，正耍弄一套枪棒。
另一处则有女伎蹬缸踏索，身姿轻盈如燕，引得观众阵阵喝彩。
小儿的欢笑声、大人的叫好声、商贩的吆喝声，混成一片，沸反盈天。
“娘亲，我看到文房西宝了！”
一大一小两个人在摊子前面。
包施施虽然不懂里面的门道，但是以前看多好的文房西宝，现在一眼看出好坏。
“店家，这套多少钱？”包施施指了指最里面那套。
“姑娘有眼光，这套是这里最贵的。”
小包子也点了点头。
“这纸是寸纸寸金，质如春云，滑光若镜。墨锭坚如玉，纹如犀，研磨时泛出紫莹莹的光泽，清香满室。砚台石质温润，呵气即可研墨。笔锋乃鼠须制成，笔管温润镶翠，其毫精劲，乃书家之珍宝。”
“我知道这个东西不错，您说多少文。”
各处酒楼食肆挂起灯笼，热气自门窗溢出，与暮色交融。
“一千五百文。”
“好。”
包施施豪气买下。
卖宵夜的小贩挑着担子穿梭于人丛中，口中唱着曲儿似的吆喝：“焦酸馅、羊脂韭饼、冰雪冷元子。”
声音悠长，在寒冷的夜空中传出老远。
首至金乌西坠，落日东升，庙会上依旧人流如织。
灯火万千，照得御街亮如白昼，寒意似乎也被这人间烟火驱散了。
“娘亲，这里有铜镜。”
小包子抱着文房西宝，开开心心地。
包施施一手紧紧攥着小包子温热的小手，另一只手被人流推搡着，好不容易在一个摊位前站稳。
她的目光被一面缠枝牡丹纹铜镜吸住了。
小贩舌灿莲花。
那铜镜确是精致，镜背的纹路在阳光下流淌着暗金色的光，边缘有些许斑驳的绿锈，更添古意。
包施施忍不住拿起来细看，指腹着冰凉的镜面与繁复的纹路，一时竟有些出神。
“娘，你看那个糖人！”脚边传来儿子小包子兴奋的声音。
她含糊地应着：“嗯，好，一会儿娘亲给你买。”
她的注意力仍大半在那镜子上，思忖着价钱，又掂量着荷包里的铜钱，刚刚买了文房西宝，现在己经不够了。
就这么一恍神的功夫，她感觉到攥着的那只小手轻轻动了一下，似乎是为了指向那糖人摊而稍稍用了点力挣脱。
她没太在意，想着小包子就在身边。
终于，她与小贩几番讨价还价，心满意足地买下了铜镜。
她用绢帕小心包好，脸上带着一丝收获的喜悦。
这才彻底回过神来，低头柔声道：“小包子，走，娘带你去买糖……”
话卡在喉咙里，戛然而止。
她伸出去的手，捞了个空。
身边只有陌生人的衣袂擦过，方才那个软糯温热的小小身影，不见了。
“小包子？”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瞬间被淹没在鼎沸的人声里。
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紧，骤然停跳了一拍。
方才的闲适、喜悦瞬间蒸发得无影无踪，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头顶。
“小包子！！” 她猛地转身，声音因极度惊恐而撕裂变形。
她像疯了一样，用力拨开身边的人群，视线疯狂地扫视着。
看到的只有无数晃动的双腿、陌生的面孔、琳琅的货物。
糖人摊还在，亮晶晶的，栩栩如生，可等着买它的孩子里，没有小包子。
地上，只有她刚才不小心踩到的一滩水渍，映出她瞬间惨白如纸、写满惊惶的脸。
铜镜在她袖中沉甸甸地坠着，冰凉如铁。
方才还爱不释手的雅物，此刻却像一个冰冷的嘲讽，嘲笑着她的疏忽。
庙会的喧嚣不再热闹，而是化作了令人窒息的噪音，每一张笑脸都变得可疑，每一个角落都潜藏着令人恐惧的未知。
她的世界，在回头发现空无一人的那一刻，天塌地陷。
“你是在找你的儿子吗？”刚才文房西宝的摊主对着包施施问。
“对，你看见了吗？”
“他刚刚和一个人往那边去了。”他指了指一个方向。
包施施顺着他手的方向看去。
“那是大相国寺后山？”包施施心跳得厉害。
“对。”
“多谢了。”包施施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急急忙忙跑向后山。
“摊主，麻烦你帮我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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