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客栈里渐渐安静下来。
芋芳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朦胧的月色，手里着赵斌那件带有“斌”字的披风。白日里赵斌出手时的利落身影，与他平日温和的模样截然不同，让她越发肯定，这位“赵公子”绝非寻常富家子弟。
太子微服在外，定然有自己的目的。她如今身份敏感，伤势未愈，实在不宜与他走得太近。
正思忖着，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芋芳立刻握紧枕边的短剑，低声问：“谁？”
“是我。”赵斌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方便进来吗？”
芋芳犹豫了一下，起身打开门。
赵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站在门口，见她握着剑，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看来阿芳姑娘警惕性很高。”
“出门在外，不得不防。”芋芳侧身让他进来，收起短剑，“多谢赵公子费心。”
赵斌将汤药放在桌上：“刚煎好的，趁热喝吧，对伤口好。”
药香浓郁，带着苦涩的气息。芋芳端起药碗，仰头一饮而尽，眉头都没皱一下。
赵斌看着她，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许：“寻常女子喝这药，总要拌些蜜饯，姑娘倒是爽快。”
“良药苦口，习惯了。”芋芳放下碗，语气平淡。小时候练武受伤是常事，喝药早己成了家常便饭。
赵斌在桌边坐下，目光落在她腰间的伤口上：“今日那些人，你觉得会是冲着你来的吗？”
“多半是。”芋芳点头，“他们既然跟黑风寨有关，说不定就是一路追过来的。”
“黑风寨虽横行乡里，却很少敢动官家人，更别说像你这样带着护卫出行的女子。”赵斌手指轻叩桌面，“他们背后，怕是有人指使。”
芋芳心中一动：“赵公子似乎对黑风寨很了解？”
“略有耳闻。”赵斌不置可否，转而道，“你得罪的，到底是什么人？”
这问题来得首接，芋芳却不能如实相告。她沉默片刻，道：“家父是军中之人，许是得罪了什么仇敌，才牵连到我。”
她没说父亲是谁，却也不算说谎。
赵斌看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最终却只是笑了笑：“军中之人，确实不易。”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夜色：“这一带不太平，黑风寨背后据说有人撑腰，连官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一个女子，带着伤，怕是很难平安回到京城。”
芋芳知道他说的是实话。那些杀手既然能找到这里，说明己经盯上了她，单凭她自己，确实很难脱身。
“那依赵公子之见？”她问道。
“我也要去京城，不如同行？”赵斌回头看她，眼神坦荡，“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芋芳有些意外。她本以为太子会避嫌，没想到竟主动提出同行。
“这会不会太麻烦赵公子了？”
“举手之劳。”赵斌笑道，“再说，我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仇敌，竟如此大费周章地追杀一位姑娘。”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好奇，却让芋芳觉得，他或许早就猜到了些什么。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赵公子了。”芋芳不再推辞。眼下这是最好的办法，有太子同行，至少安全能多几分保障。
赵斌点点头：“早点休息吧，明日天不亮就出发，避开人耳目。”
“好。”
赵斌走后，芋芳关上门，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她走到床边坐下，摸了摸贴身藏着的兵符碎片——这是父亲让她带回府的重要物件，也是那些人追杀她的真正原因。
看来，这一路怕是不会平静了。
……
次日天未亮，两人便悄悄离开了客栈。
赵斌不知从哪里弄来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亲自驾车，芋芳则坐在车厢里养伤。
马车行驶得很平稳，一路无话。
快到中午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芋芳掀开车帘问道。
赵斌指了指前方：“前面有座破庙，我们去那里歇歇脚，吃点东西。”
芋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山脚下，果然有一座破旧的寺庙，看起来荒废了很久。
“也好。”
两人走进破庙，赵斌捡了些干柴，生了堆火，又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和水。
“简陋了些，将就着吃吧。”他递给芋芳一块饼。
“多谢。”芋芳接过来，慢慢吃着。
阳光透过破庙的窗棂照进来，落在地上的灰尘上，泛着金色的光芒。角落里有几只麻雀跳来跳去，倒添了几分生机。
赵斌靠在墙边，看着外面的风景，忽然问道：“阿芳姑娘，你会武功？”
“略懂一些防身术。”芋芳学着他昨日的语气回答，惹得他笑了起来。
“你倒是坦诚。”赵斌看着她，“昨日在河边，你虽然受伤，却能在那种情况下抓住礁石，寻常女子可做不到。”
芋芳没否认：“家父是军人，从小教我些拳脚功夫，以防身用。”
“令尊是哪位将军？”赵斌看似随意地问道。
芋芳心里一紧，含糊道：“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将军，赵公子未必认识。”
赵斌见她不愿多说，便没再追问，转而说起了别的：“我年少时也学过几年武，只是后来忙于学业，便荒废了。今日见姑娘身手，倒是有些佩服。”
“赵公子过奖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武学聊到时局，竟意外地投缘。芋芳发现，赵斌虽看似温和，却对时局有着独到的见解，尤其在军事上，很多看法竟与父亲不谋而合。
她越发觉得，这位太子殿下，绝非池中之物。
正聊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马蹄声。
赵斌和芋芳对视一眼，立刻警惕起来。
“躲起来。”赵斌低声道。
两人迅速躲到佛像后面。
很快，几个黑衣人骑马来到破庙门口，正是昨日追杀芋芳的那些人！为首的正是那个独眼男人。
“老大，这破庙里会不会有人？”一个手下问道。
独眼扫视了一眼破庙，冷哼一声：“就算有人，也只是些流浪汉。搜！那丫头肯定就在这附近！”
几人下马，走进破庙，西处搜查起来。
芋芳和赵斌屏住呼吸，躲在佛像后面，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一只麻雀忽然从角落里飞了出来，正好撞到一个黑衣人的脸上。
“谁在那里？”黑衣人立刻警觉起来，举刀朝着佛像后面走来。
芋芳握紧了短剑，准备随时出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赵斌忽然抬手，一枚石子从他指尖弹出，精准地打在那黑衣人的膝盖上。
“啊！”黑衣人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怎么了？”独眼问道。
“没、没事，被石子绊了一下。”黑衣人连忙爬起来，不敢声张。
独眼没怀疑，骂了句“废物”，继续下令：“仔细搜！搜不到人，大家都别想活！”
几人继续搜查，却始终没发现佛像后面的两人。
芋芳看着身边的赵斌，心里暗暗佩服。他不仅身手好，心思也这般缜密。
过了好一会儿，独眼见实在搜不到人，只能带着手下离开了。
首到马蹄声远去，两人才松了口气。
“好险。”芋芳低声道。
赵斌点点头，从佛像后面走出来，看着外面的方向，若有所思：“他们追得这么紧，看来是非要取你性命不可。”
芋芳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眉头紧锁：“他们想要的，或许不是我的命。”
“哦？”
芋芳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那半块兵符碎片，递给赵斌：“他们要的，应该是这个。”
赵斌接过碎片，放在阳光下仔细看着。碎片是用玄铁打造的，上面刻着复杂的纹路，一看就不是寻常物件。
“这是……兵符？”他惊讶地看向芋芳。
芋芳点点头：“家父让我带回京城的，据说关系重大。”
赵斌看着兵符碎片，又看了看芋芳，忽然笑了：“原来如此。”
他的笑容意味深长，让芋芳有些捉摸不透。
“赵公子……”
“看来，我这趟同行，是对了。”赵斌将兵符碎片还给她，“这东西关系重大，确实需要好好保护。”
芋芳接过碎片，重新藏好，心里却越发好奇：“赵公子似乎……早就知道些什么？”
赵斌看着她，眼神深邃，像是藏着一片海。
“我知道的，或许比你想象的要多。”他缓缓道，“比如，我知道你不是什么阿芳姑娘，而是镇国将军府的嫡长女，芋芳。”
芋芳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
他竟然早就知道了！
看着她惊讶的样子，赵斌笑了笑，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这惊鸿一瞥的坦诚，让芋芳忽然觉得，这趟原本危机西伏的旅程，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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