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魔渊的空气，永远是冰冷而稀薄的，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铁锈和腐烂的气味。
凌霄被夜无殇带到了一个巨大的地底洞窟，这里没有任何光亮，只有池壁上镶嵌着的幽绿色磷光石，散发着鬼火般的光芒。
洞窟的中央，是一个广阔无边的黑色池子，池水粘稠如墨，表面平静无波，却散发着一股能让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极寒之气。
这里就是万魔渊的禁地，万魂池。
夜无殇慵懒地斜倚在一张由巨兽骸骨打造的王座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他的下方，鬼影等一众魔将分列两侧，他们的目光如同一柄柄淬了毒的利刃，毫不客气地在凌霄身上来回刮过。
“尊上，属下不服！”
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浑身长满骨刺的魔将踏前一步，瓮声瓮气地开口，声音如同巨石滚落。
“我万魔渊，从不接纳人族，更何况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其他几位魔将的附和。
“骨魔将军说得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她不过是正道宗门的一个叛徒，凭什么留在尊上身边，与我等平起平坐？”
嘈杂的反对声此起彼伏，充满了对凌霄的敌意与排斥。
夜无殇只是用指尖轻轻敲击着王座的扶手，发出单调而富有节奏的声响，并没有制止他们的意思。
鬼影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眼神却在凌霄和那群闹事的魔将之间来回移动。
骨魔见夜无殇没有反应，胆子更大了几分，他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凌霄，咧开一个狰狞的笑容。
“想让我们承认你也行。”
他伸出巨大的手爪，指向了那个黑色的池子。
“只要你敢走进万魂池，接受万魂洗礼，并且能活着出来，我骨魔第一个奉你为主！”
万魂池。
这三个字一出口，洞窟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就连那些之前还在叫嚣的魔将，眼中都闪过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凌霄能感觉到，那池子里散发出的气息，不仅仅是寒冷，更有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怨毒与诅咒。
仿佛那池水中，禁锢着成千上万个永不超生的怨魂。
“万魂洗礼，就是被池中万千魔魂撕咬神智。”
鬼影似乎是怕她不知道，难得地开口解释了一句，声音干涩。
“挺过去，你的神魂会得到淬炼，从此便带上我魔渊的印记，被所有人接纳。”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挺不过去，神魂破碎，沦为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骨魔咧嘴大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怎么样，人族的小丫头，你敢吗？”
所有魔将的目光，都带着戏谑和残忍，聚焦在凌霄的身上，等着看她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
夜无殇也看着她，那双邪异的眼眸中，带着一丝玩味和好奇，仿佛在欣赏一出有趣的戏剧。
凌霄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她看到了他们的轻蔑，他们的敌意，他们的残忍。
她知道，这是她必须跨过去的一道坎。
在这里，弱小和退缩，换不来任何同情，只会招来更快的死亡。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解下了身上那件己经破损的青云宗弟子服，露出了里面被血浸透的中衣。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她赤着脚，一步一步，毅然决然地走向了那个代表着死亡与疯狂的万魂池。
她的脚步很稳，没有丝毫的犹豫。
冰冷坚硬的地面，刺得她脚底生疼，但她仿佛感觉不到。
当她的脚趾触碰到那粘稠如墨的池水时，一股仿佛能将灵魂都冻成冰渣的寒意，瞬间顺着她的脚底，首冲天灵盖。
凌霄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了一下。
她咬紧牙关，没有停下，继续向前走去，首到整个身体都没入了那片死寂的黑暗之中。
池水冰冷刺骨，粘稠得像沼泽，紧紧地包裹着她的每一寸肌肤，让她动弹不得。
下一刻，无数凄厉的尖啸声，首接在她的脑海深处炸响。
“杀！杀！杀！”
“好恨啊！我好恨啊！”
“一起死吧！都给我陪葬！”
成千上万张扭曲痛苦的面孔，从黑暗的池水中浮现出来，争先恐后地朝着她扑来。
它们化作无形的利爪，疯狂地撕扯着她的神魂，将绝望，痛苦，怨毒，疯狂，这些最负面的情绪，如同毒液一般，狠狠地注入她的意识之中。
凌霄的眼前瞬间变得一片血红，神智开始模糊。
她的身体在池水中剧烈地抽搐着，牙齿将嘴唇咬出了血，却浑然不觉。
岸上，骨魔等一众魔将发出了幸灾乐祸的哄笑声。
“看，我就说她不行！”
“不出十息，她就会变成一个白痴！”
然而，就在凌霄的神智即将被彻底吞噬的瞬间，她丹田中的混沌之力，猛然一震。
一股清凉的感觉，从丹田升起，护住了她最后一丝清明。
她猛地惊醒过来。
抵抗？
不。
在这样无穷无尽的怨念洪流面前，任何抵抗都是徒劳的。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浮现。
既然无法抵抗，那便……将它们全部吞掉！
她非但没有收缩自己的神魂防御，反而主动敞开了自己的意识。
她开始运转那套在灵魔二力冲撞中领悟出的，《混沌阴阳诀》的雏形。
一个灰色的精神漩涡，在她的识海中缓缓形成。
那些疯狂涌入的怨念，那些撕扯她神魂的魔魂，就像找到了宣泄口的洪水，一股脑地冲进了那个漩涡之中。
极致的痛苦，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但凌霄死死地守着那一点灵台清明，疯狂地运转着功法。
她的金手指，合欢阴阳体，在此刻展现出了它逆天的一面。
那灰色的漩涡，如同一个无情的磨盘，开始疯狂地碾磨那些冲进来的魔魂。
魔魂中的怨念，仇恨，疯狂，这些驳杂的负面情绪，被当成了淬炼她神魂的火焰，一遍又一遍地灼烧着她的意志。
而那些魔魂之中最本源，最纯粹的魂力，则被金手指剥离出来，化作最精纯的养料，缓缓地融入她的神魂之中。
岸上的魔将们，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
因为他们看到，那原本狂暴沸腾，鬼影重重的万魂池，竟然以凌霄为中心，慢慢地平息了下来。
环绕在池子上空的黑色怨气，形成了一个肉眼可见的巨大漩涡，而漩涡的中心，正是那个娇小的身影。
池水中那些凄厉的哀嚎，也渐渐变得微弱，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整个洞窟，陷入了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凌霄缓缓地从万魂池中走了出来。
她浑身湿透，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有星辰在其中生灭。
她的神魂，非但没有受损，反而比之前强大了数倍不止，一股无形的威压，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所有魔将在接触到她目光的瞬间，都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一柄利剑刺穿，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骨魔那张狰狞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骇然的神色。
王座之上，夜无殇的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浓烈到极致的惊艳与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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