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影随形,让狄青后颈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故意放慢脚步,在一个卖炊饼的摊子前停下。
借着挑选的机会,再次用眼角的余光快速扫视身后。
熙攘的人流中,似乎有几个身影在他停下的瞬间,也不自然地别过头或假装看向别处。
“妈的,没完了是吧?”
狄青心里暗骂,脸上却不动声色。
庞太师的人?可能性最大,那老狐狸肯定要确认自己真的滚蛋了。
万花楼的人?也有可能,那“大生意”还没谈呢。
甚至……可能是包大人的对手派来盯梢,想抓他什么把柄?
汴梁这地方,真是步步惊心。
他快速买了好几个炊饼和一些肉干,用油纸包好塞进新买的行囊。
然后不再犹豫,加快脚步,径首朝着西门方向走去。
既然决定了离开,那就宜早不宜迟,免得夜长梦多。
出了繁华的汴梁西门,喧闹瞬间被抛在身后。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旷野的寂静和官道上车马扬起的尘土气息。
狄青回头望了一眼那巍峨的城墙,心中感慨万千。
短短十几天,他在这里经历了生死、冤屈、阴谋,也收获了难得的清白和情谊。
“再见了,开封府。再见了,包大人、展大哥、公孙先生。”
他默默道别,然后转过身,紧了紧肩上的行囊,大步沿着黄土官道向西而行。
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日头开始偏西。
官道上行人渐稀,两侧的田野也逐渐被荒草土坡取代。
那种被跟踪的感觉似乎消失了,或许那些眼线只是确认他出城就回去了?
狄青稍稍松了口气,但依旧不敢完全放松警惕。
他一边走,一边开始有意识地回想并练习展昭教他的那套呼吸法和锻体拳。
动作还有些生疏,呼吸也时常配合不上。
但他能感觉到。
每次按照那种独特的节奏呼吸和发力。
体内那股潜藏的热流(内力?)似乎就会活跃一丝,身体也感觉更加轻盈有力。
“这古代武功,有点东西啊……”
他正练得投入,忽然听到前方路边的灌木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以及几声压低的、不怀好意的嬉笑。
“站住!小子!把身上的钱财和干粮留下!”
三个穿着破烂、面色饥黄、手持木棍柴刀的汉子从草丛里跳了出来,拦住了去路。
标准的拦路小毛贼配置。
狄青停下脚步,看着这三个业务水平看起来不太专业的家伙,差点气笑了。
刚离开京城没多久,就遇上这种经典桥段?
“几位好汉,”狄青学着江湖口气,故意露出害怕的样子,“小子我只是个过路的,身上没什么钱……”
“少废话!看你这包袱鼓鼓囊囊的!还有刚买的刀!快点拿来!”
为首一个豁牙汉子挥舞着柴刀,恶狠狠地逼近。
若是刚穿越那会儿,狄青可能真会手忙脚乱。
但现在,经历了法场、监狱、街头刺杀和擂台搏斗的他,面对这种小毛贼,心里竟然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活动下手脚。
“我要是不给呢?”
狄青歪了歪头,脸上那点“害怕”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三个毛贼心里发毛的平静。
“不给?那就打断你的腿!”
豁牙汉子被他的态度激怒,吼叫着冲上来,柴刀作势欲劈!
狄青甚至懒得用展昭教的拳法。
纯粹凭借这几天被激发出的战斗本能和远超常人的反应速度,侧身轻松躲过劈砍。
同时右脚迅捷无比地往前一踹!
“嘭!”
“哎呦!”
那豁牙汉子根本没看清动作,只觉得肚子一阵剧痛,整个人就被踹得倒飞出去,摔进草丛里,捂着肚子半天爬不起来。
另外两个毛贼都看傻了,举着木棍愣在原地。
狄青拍了拍手,走上前,从地上捡起那柄质量粗糙的柴刀,掂量了一下,嫌弃地撇撇嘴,随手扔回给那吓傻的毛贼:
“刀都拿不稳,学什么人打劫?滚吧,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那俩毛贼如蒙大赦,连忙搀起还在哼哼的豁牙头目,屁滚尿流地跑没了影。
“啧,战斗力还不如新手村的史莱姆。”
狄青吐槽了一句,继续赶路。
这点小插曲,连热身都算不上。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狄青找了个背风的小土坡,准备露宿一夜。
他捡来干柴,用火折子生起一小堆篝火,拿出炊饼和肉干,就着水囊里的凉水,对付着吃晚餐。
火光跳跃,映照着西周无边的黑暗,远处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野兽的嚎叫,更添几分荒凉和孤寂。
一个人身处这完全陌生的时代和荒野,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感慢慢涌上心头。
“唉,要是能有个人说说话就好了……”他啃着干硬的炊饼,望着火堆发呆。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融入了夜风的脚步声,从土坡后面传来!
狄青瞬间警觉,猛地抓起身旁的短刀,压低身体,低喝道:“谁?!”
脚步声停顿了一下,然后,一个有些熟悉又带着点谄媚的声音响了起来:
“哎呦喂!狄小哥!别动手!是我!自己人!”
随着话音,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阴影里磨磨蹭蹭地挪了出来。
脸上挂着讪讪的笑容,不是别人,正是开封府大牢里那个小偷——赛时迁!
“赛时迁?!”狄青愣住了,大为意外,“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汴梁吗?”
他猛地想起白天的跟踪感,“白天一首跟着我的人是你?”
赛时迁搓着手,嘿嘿笑着凑到火堆旁,自来熟地拿起一块肉干就啃,一边啃一边含糊道:
“可不就是我嘛!狄小哥,你可让兄弟我好追啊!”
狄青皱眉,依旧保持着警惕:“你跟踪我干嘛?还想偷我东西?”
他下意识捂紧了钱袋。
“哎呦!瞧您说的!我赛时迁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吗?”
赛时迁叫起屈来。
“您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在牢里要不是您那手神乎其神的医术,我早就伤口化脓嗝屁着凉了!”
他啃完肉干,舔了舔手指,正色道:
“狄小哥,不瞒你说,我在汴梁是混不下去了。”
“上次帮你去万花楼偷……呃,‘借’证据,虽然没成功,但好像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庞太师府和万花楼两边好像都在找我麻烦。”
“京城的地面是待不住了。”
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狄青:
“我就琢磨着,得找个出路。正好听说您被包大人放了,还得了个军职要去边关?”
“我一想,这敢情好啊!狄小哥您本事大,胆识过人,连庞太师都敢硬刚,还能从法场上活下来,跟着您混,准没错!”
“所以你就一路跟来了?想跟我去边关?”
狄青哭笑不得。
“你去边关能干嘛?那边可是真要打仗的,不是偷鸡摸狗的地方。”
“瞧您这话说的!”
赛时迁一拍胸脯,虽然没拍出什么响声。
“我赛时迁虽然武功不如您,但一身‘手艺’也不是白给的!”
“探路、侦察、打听消息、飞檐走壁、偶尔搞点‘野味’改善伙食……这些可是我的强项!保证不给您拖后腿!”
“再说了,边关那么大,军队里也需要各种人才嘛,说不定我还能混个‘夜不收’(侦察兵)当当呢?”
总好过在京城当个见不得光的地老鼠,哪天被人沉了汴河喂王八!”
他眼巴巴地看着狄青,语气带着恳求:
“狄小哥,您就带上我吧!路上好歹有个伴,能说说话,互相有个照应。”
“我要求不高,只要有口饭吃,能跟着您捞点军功,将来换个清白出身就成!”
狄青看着他那副样子,心里琢磨开了。
赛时迁这人,虽然是个小偷,但确实有本事。
而且重义气(不然也不会冒险帮自己去万花楼),脑子也灵活。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时代,独自一人去边关闯荡,确实风险极大。
有个熟悉江湖门道、身怀绝技的同伴,绝对是件好事。
“行吧!”
狄青最终点了点头。
“带上你可以,但咱们得约法三章!”
“第一,不许再偷鸡摸狗,除非我允许。第二,一切行动听指挥。第三,管好你的嘴,别到处惹是生非。”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
赛时迁大喜过望,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以后您就是我的头儿!您指东我绝不往西!您让我偷狗我绝不撵鸡!”
有了赛时迁的加入,旅途果然变得热闹起来。
这家伙嘴皮子利索,江湖轶事、奇闻怪谈张口就来,极大地缓解了狄青的孤独感。
而且他确实本事不小。
第二天中午,也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
居然真的弄来了两只的野鸡,让两人美美地打了一次牙祭。
狄青也继续抓紧一切时间练习呼吸法和锻体拳,进展颇快。
身体越发协调,力量和控制力也在稳步提升。
赛时迁看得啧啧称奇,更是坚定了跟着狄青混的决心。
两人一路西行,互相吐槽打趣,倒也不觉得枯燥疲惫。
越往西走,地貌越发荒凉,村镇间隔越来越远。
空气中似乎也开始弥漫起一种隐隐的紧张气氛。
有时会遇到往东走的商队,个个面带忧色。
交谈中隐约提及西夏人最近不太安分,边境摩擦增多。
这一日,眼看距离边境军营所在的延州城己经不远。
甚至能远远望见地平线上那一道蜿蜒的、象征着边境的土黄色山峦线。
然而,就在官道的一个拐弯处,他们迎面撞上了一队人马。
那不是商队,也不是寻常百姓。
那是一队约莫二三十人的宋军士兵!
但他们的样子,却让狄青和赛时迁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这些士兵盔歪甲斜,满身血污和尘土。
很多人身上都带着伤,相互搀扶着,踉跄而行。
他们的眼神空洞,充满了恐惧和疲惫。
旗帜倒了也无人去扶,完全是一副溃败逃命的惨状!
狄青连忙拦住一个看起来像是队正的低级军官:
“这位军爷!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那队正抬起头,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口还在渗血,眼神里满是后怕:
“完了……全完了!西夏人的铁鹞子(重甲骑兵)!太多了!冲起来根本挡不住!”
“我们营……我们营被打散了!都死了……好多人都死了!”
“快跑吧!年轻人!别去延州了!那边马上就要打仗了!西夏人马上就要打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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