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石画迷踪
新的通道深邃而古老，空气中弥漫的硫磺与石髓的混合气味更加浓重，几乎凝成实质，吸入肺中都带着一股灼热的铁锈感。西周寂静得可怕，只有他们两人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以及碎石从雷七伤痕累累的后背上偶尔滑落的细微声响。
幽绿的尸磷火在这里似乎变得稀疏，光线更加黯淡，只能勉强勾勒出通道的大致轮廓。岩壁不再是粗糙的天然形态，反而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被高温熔蚀后又重新凝固的琉璃质感，光滑而扭曲，映照着磷火，折射出光怪陆离的幽影。
雷七走在前面，步伐因背后的伤势而显得有些蹒跚，但每一步都依旧沉稳。他手中的苗银长刀此刻沉寂如死物，但那圈暗红刀镡偶尔会极轻微地嗡动一下，仿佛在感应着深处某种无形的召唤。
沈晏璃紧跟其后，肩头的伤痛和身体的虚弱让他视线都有些模糊，但脑海中不断回闪着方才那石髓燃锋、地裂天崩的骇人景象，以及手中长刀那冰冷与炽烈交替的诡异触感。这个世界远比他读过的任何经史子集、诗词歌赋所描述的都要光怪陆离，凶险万分，却也……隐藏着难以言喻的奥秘。
“还能撑住吗？”雷七没有回头，声音沙哑低沉，带着血沫摩擦喉咙的杂音。
“能。”沈晏璃咬牙吐出一个字，努力调整呼吸。伤口处那被石髓能量暂时压制的阴寒毒力，如同蛰伏的毒蛇，仍在骨髓深处隐隐作痛，提醒他时间并不充裕。
通道持续向下，坡度渐缓，前方隐约传来细微的“嘀嗒”声，不再是单一的腐蚀性石髓，似乎还有清水的滴落。空气除了硫磺味，还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难以形容的陈旧气息，像是尘封了千年的古墓忽然被撬开了一角。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个拐角。
刚转过弯，两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
这里不再是无尽的狭窄隧洞，而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椭圆形洞窟。洞窟的穹顶高达数十丈，无数如同巨大獠牙般的石钟乳倒悬而下，而在洞窟中央的地面上，相对应的石笋丛生，有些己经与上方的钟乳石连接成了粗壮的石柱，支撑着这片巨大的地下空间。
最令人惊异的并非是这宏伟的自然奇观，而是西周的岩壁——
目光所及之处，巨大的洞窟岩壁上，竟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工开凿的壁龛和浮雕！
那些壁龛大小不一，里面似乎曾经供奉着什么，如今大多空空如也，积满了厚厚的灰尘。而浮雕的内容更是匪夷所思：并非任何己知的佛教道教、或者民间传说的场景，而是一些完全无法理解的、充满抽象和象征意味的图案。
有无数纠缠盘绕的线条，似地图非地图，似星图非星图；有各种奇异的、从未见过的生物形态，有些仿佛融合了多种动物的特征，狰狞而扭曲；还有大量关于火焰、熔岩、以及那种乳白色石髓的描绘，它们被表现为河流、湖泊，甚至是从天而降的瀑布，滋养或毁灭着浮雕中的世界。
雕刻的风格古朴、粗犷，甚至有些癫狂的意味，笔触深峻，历经岁月侵蚀依然清晰可辨，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原始神秘感。
“这是……什么地方？”沈晏璃喃喃自语，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所有的认知。这绝非清代，甚至不像是任何己知朝代的手笔。这些痕迹太古老了，古老到仿佛在人类文明诞生之前，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焚舟渡 就己经沉默地存在于这片地底。
雷七的眼神也变得无比凝重，他缓缓扫视着那些诡异的浮雕，目光最终定格在最大的一幅壁画上。那幅壁画位于洞窟中央最显眼的位置，描绘的似乎是某种仪式：无数模糊扭曲的人形围绕着一个巨大的、沸腾的石髓湖泊跪拜，湖泊中央升起一团难以名状的、仿佛由火焰和光芒构成的庞大存在。而其中几个为首的人形手中，赫然高举着——与苗银长刀形态极其相似的武器！刀身指向中央那光团，似乎在进行着某种沟通或献祭！
他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握着刀柄的手下意识地收紧。这把刀的来历，远比他所知的还要复杂和古老！
“不像墓穴，不像祭祀坑……倒像是个……”雷七皱紧眉头，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记录之地？或者……警告之地？”
他迈步向前，想更仔细地查看那幅中央壁画。脚步落下，踩碎了地上一些散落的、白色的事物。
那不是石头。
沈晏璃低头看去，瞳孔骤然收缩。
地上散落着的，是大量的人类骨骸！
这些骨骸分布得极为散乱，仿佛经历了激烈的挣扎和奔跑，最终力竭倒地。许多骨骼的颜色呈现一种不正常的灰败，甚至有些骨骼表面有着细密的、如同被酸液腐蚀过的小孔。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从这些骨骸的姿态和分布来看，他们死亡的方向，全都是朝着他们来时的通道——也就是出口的方向。仿佛在很久远的过去，有一群人惊慌失措地从这个洞窟深处逃出来，却最终全部死在了这里，化作了满地枯骨。
是什么让他们如此恐惧？他们又在逃离什么？
雷七蹲下身，捡起一根臂骨，仔细查看上面的腐蚀痕迹，又用手指捻了捻骨头上附着的、几乎与灰尘融为一体的少许乳白色粉末，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是石髓……浓度极高的石髓。这些人……不是被杀死的，是被‘烧’死的。从里到外。”他声音低沉，“看来那东西，既能救命，也能要命。”
他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投向洞窟更深处。那里，硫磺和石髓的气味最为浓郁，黑暗中仿佛隐藏着巨大的秘密，也隐藏着致命的危险。
“看来我们没找错地方，”雷七抹去嘴角又渗出的血丝，眼神却异常明亮，“这鬼地方的深处，要么有能彻底解你毒的东西，要么……就是跟这些人一样的下场。”
他回头看了沈晏璃一眼：“怕吗？”
沈晏璃看着满地向着出口方向死亡的骸骨，又感受了一下肩头那被暂时压制却依旧存在的阴寒毒痛，深吸了一口灼热而陈腐的空气，缓缓摇头。
“怕。但更怕死得不明不白。”他的声音因虚弱而轻微，却带着一丝文人特有的执拗，“既然来了，总要看看……那尽头到底是什么。”
雷七咧开一个带着血性的笑容：“好小子！那就走吧！看看是咱们先找到救命的方子，还是先步了这些老古董的后尘！”
他握紧苗银长刀，率先向着那骸骨指明的、来时的反方向——洞窟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更深黑暗处，迈出了脚步。
脚下的碎骨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在这死寂的古老洞窟中，显得格外刺耳。
仿佛有无数的亡魂在注视着这两个闯入者，一步步走向未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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